韩德让摇头道:“你言重了。上京形势虽然紧张,但我早有准备,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只是没料到宋军竟在此时趁虚而入,差点打乱了我的全盘部署。若是任由宋军长驱直进,攻占云州,大辽必定会陷入危局,圣上与皇后也就没有退路了……”
刘皓南揣测韩德让话中之意,帝后的退路很显然便是指韩德让实际控制的幽云十六州,他面色微变,问道:“韩相莫非想让圣上移驾向南?难道上京已经被耶律李胡、耶律敌烈实际控制了么?”
韩德让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答道:“不错。耶律李胡身为北院大王,坐镇北方,掌管精兵十万,五院部、六院部等契丹本族部落都唯他马首是瞻,实力着实不可小觑。近日我得到消息,那十几个部落的夷离堇频频聚会密谋,并调集兵力围聚在上京周边,只等圣上驾崩,便要废了太子,另立新帝。耶律斜轸驻守上京,手中虽有禁军数万,但军中将士多数来自契丹本族部落,很容易受亲人或族长挑拨,转而支持耶律李胡。太子若是得不到大辽军民的支持,就算耶律斜轸有心相助,也是无济于事。说到底,民心向背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刘皓南听韩德让这么一说,豁然洞开,接着分析道:“南院大王萧达凛统领后族及外族部落,是皇后的坚强后盾,但他的驻地远在数百里外的云州,若是举大军赶来上京相助皇后,定会引起耶律李胡的警觉,实为不智之举,但若按兵不动,一旦上京生变,他根本来不及救援。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请圣上以亲征宋军为由,移驾云州,趁势脱离耶律李胡的势力控制。”
韩德让点头道:“我正是此意。只是圣上病体日渐沉重,此时御驾亲征,长途跋涉,只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皇后对于移驾云州之事犹豫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刘皓南心里清楚,辽帝耶律贤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全仗秦若玉医术精绝,才勉强令他多撑了这许多时日,若是再耽搁下去,一旦耶律贤驾崩,形势必将无法控制。他暗自思量了一番,说道:“今夜我便前往皇宫一探,劝圣上与皇后早作决定,离开上京。”
“皓南,你如能促成此事,那是最好不过!”韩德让双目一亮,满是期待。这几天他被禁止入宫,虽能通过宫人互通消息,却无法面见皇后陈说利害,不免心焦,而今刘皓南主动领责,正中他的下怀。
其实,韩德让早就察觉到,皇后对刘皓南甚是喜欢,平日看他的眼神里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愫,说不定会愿意听从刘皓南的建议,尽快做出移驾云州的决定。
事不宜迟,刘皓南当即起身告辞,带着苏茹合一同离去,隐入夜色之中。
阿莱没有同去,仍旧紧紧握着韩德让的手,她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享受这段难得的安静时光。
韩德让也放松了下来,伸手将阿莱揽入怀中,柔声道:“你说我们离开辽国之后,先去哪里好呢?你说你前番遇到暴雪,没能登上昆仑山博格峰之巅,不如就先去那里瞧瞧……”
阿莱依偎在韩德让身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身子一拧压上他的胸口,径直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阿莱,你这是……”韩德让大为错愕,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不知这丫头又要搞什么名堂。
阿莱的手却不停,一把扯开了韩德让的衣襟,露出胸前的一道道交错纵横的猩红色鞭痕,极是触目惊心。
“萧绮这臭女人好生毒辣,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羞辱你!我跟她没完!你当时为何不辩解不还手,她是不是还对你下了毒?”阿莱看着齐王妃留下的这些伤痕,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跺脚大叫道,恨不能立时便将齐王妃砍上七八十刀。
原来,一回到上京,阿莱便将这件事的始末查清楚了,韩德让在齐王妃府中做出失态之事,其实并没有人真正见到,只是齐王妃一面之词,但不知为何,韩德让始终没为自己辩解一句。齐王妃当着众宾客的面狠抽了他几十鞭子,他也是不闪不避,全数接下。难道,韩德让真是如刘皓南所言,在故意示弱好让齐王妃得逞吗?
韩德让却显得十分平静,掩上衣襟淡淡道:“终究是我从前亏欠她太多,现在让她出出气又何妨?”
阿莱回想起方才齐王妃对韩德让的态度,忍不住追问道:“当年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令她对你这般恨之入骨?”她明显感到,萧绮对韩德让的恨意,并不只是因为幽云十六州夺权之事而生,而是由来已久,积怨极深。
韩德让听阿莱问起此事,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落寞之色,沉默良久方轻声道:“这些事,我以前不曾对你提起,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一直藏在心底,就连我自己也不愿再去回想……”
阿莱见状一震,料想这必是一段令韩德让极其痛苦的回忆,她不忍见他伤心,忙道:“你若是不愿意说,我便再也不问了。”
韩德让望着阿莱柔声道:“我与你早成一体,不是夫妻,胜似夫妻,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当下将他与萧绮的过往情事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