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北微笑:“你可以,但是你不愿意,不是麽?有些人做事是因为喜欢才做,有些人是因为有才干而被要求去做,还有的人,虽然有才干却不喜欢做壹些事,因此事到临头才不得不做。我对你的了解称不上深,却觉得你是那最後壹种人,既然你叫我壹声舅舅,那就偶尔依赖我壹回罢。”
“你想怎麽帮我?”霍似玉的眼睛有点酸涩,睡意裹住了她,没精神地说,“还不知道燕王对那女人抱多大的寄望,又有多想拉拢孟家,万壹擅自拿走那女人惹恼了燕王,就有更多麻烦。而且……燕王不是你们长夜阁的阁主吗,你要找你上司的不痛快?”
陆江北笑道:“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机密。”他壹臂拉倒她在车座上,让她枕着他的腿,并用点嗔怪的口吻说,“你的优点和缺点都让人又爱又恨,优点里以同情心为甚,有时难免连累你吃苦头;缺点就是你代庖越俎,挂心了许多‘份外的事’。假如你肯听我劝,那我就劝你壹句:学着当个笨女人,别把原该男人的做的事揽到自己身上。我既说了要帮你,你就答声谢谢就够了。”
“谢谢你。”霍似玉缓缓阖上眼睛问,“为什麽最近困的次数变多了,从前只睡两个时辰就够了,现今四个时辰还犯困。”
陆江北像拍打小孩子那样拍她入睡,轻轻说:“常人眠四个时辰也正常,你以前睡得少,是真气充沛的缘故。安心睡吧,等到了前面镇甸上,咱们打个尖,让你好好睡壹回再走,我也乐得多看顾你壹日半日……”
他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模糊,她当了回笨女人,不再动脑子想东与西,只顺从着困倦的心,缓缓入梦,梦境竟比从前都甜美了几分,梦到的全是好事。本以为几日的离奇经历会让梦境也侵染阴影,不过这壹次,那些避讳的人与事,竟壹样都没出现在梦中。
於是她就喜欢上了睡觉,从兔儿镇到扬州的路途,骑马六个时辰、乘车十个时辰,却因为她嗜睡而走了整整三天。陆江北也不急着回扬州陌茶山庄处理公务去了,只要她壹打哈欠,他立刻就叫停了马车,找了沿途客栈的上房,让她饱饱睡上壹觉。如是几次,他两个都形成自然的习惯了,霍似玉也睡得分外心安理得。头壹回当笨女人,她也觉得有点新鲜,甚至都不去想,她和青儿又消失几天、回罗府怎麽交代的问题了。
磨磨蹭蹭走到第四日晌午,他们终於还是到了扬州地界,马车慢吞吞地往城里走着,陆江北才告诉她:“我想用八荒指为你多暖些日子,且看着你下颌的伤疤不大顺眼,就给你吃了点容易生困倦的药物,耽搁了两日行程。你要是生气,现在可以骂我。”
霍似玉的手指尖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下巴,入手光滑凝腻,却摸不着了那条疤痕,她还不大信,找出镜子来照,真的是没有了!连点小印子都没留下!
她自己虽然也有好几样法子能办到祛疤不留痕,却壹做不到如此迅速、神不知鬼不觉,二是没有心思调养自己,还巴不得挟伤疤以自重,让自己的桃花债减少点儿,再让老太太打消送她选秀女、给罗家长面子的念头。
可如今,瞧着镜中那张分毫瑕疵都没有的雪颜,如初开菏瓣壹样的巴掌小脸,她自己也生出几分喜爱,顾影自怜,不知不觉看痴了。
陆江北又说:“选秀之事你也别太发愁,让我帮你愁壹回。”
“谢谢你,舅舅。”霍似玉只觉得“舅舅”二字越喊越顺口了,只垂下头会心壹笑。生来只配备三个窝囊并冷漠的亲舅,让突然有了个极有本事、体贴周到的做官舅舅的她,生出点懒懒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