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尽量也什么都不要乱碰。”她擦了擦手:“那个时候的鲸玄号还在我们的掌控之内,它…被我们用海妖之歌哄睡着了,睡了十八年。”
“你这话说得我都能脑补出十几篇论文了…尽量挑简短精辟的讲吧。”杨御成揉着太阳穴,颇为疲惫地回应道。
“代价。”陈露凝淡淡说道:“丑东西跟你说过集辛县吧?上一代云响修者们在那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十八年前,人,对抗命运…很难断定最后是哪一边赢了。”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主动和我提起过集辛县这三个字,我们也一直没机会好好聊一聊。”杨御成拍了拍手上的辣椒面:“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曾因此对时月昙怒吼过,那愤怒…不知为何,我能感同身受…所以我选择帮助他,不论他要做什么。”
“你凭直觉选了自己的路,就像大多数盲目自信的蠢货一样。”陈露凝摇了摇头。
“真的很讽刺,你的谋划毁了我的家园…但你告诉我的东西却比整座城的人加起来都要多。”杨御成叹了口气:“发发慈悲吧,最后一个问题,就当是给我的附加报酬了。”
陈露凝阖上双眼。
“云响州底下到底埋着什么?”
再睁眼,电芒迸射。
“敌龙寄生虫,覆漆死眼,甚至于龙和鲸玄号都不过是烟雾弹而已,对吧?”杨御成毫无惧意地直视着陈露凝表情愈发冰冷的美丽脸庞:
“神幕阁,集辛县,还有天隙…三道封印,三个秘密,它们共同指向的…”
“想,都,别,想。”陈露凝几乎是一个接着拼音一个拼音似的寒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已经揭开其中一道了,神幕阁,我的朋友间宫穹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我。”杨御成抬起左手,其上闪出片片飞舞白花:“雪已经开始下了,你们到底要把这一切隐瞒到什么时候?”
“这不关你的事。”陈露凝静坐未动,空气中却响起了电流震荡的噼啪声:“你只要乖乖当好天道傀儡,一根锚,一枚钥匙…以雷行之名,我会给我们之间留下一丝体面的。”
“不关我的事?”杨御成愤然道:“它就在梦魇之中死死盯着我!那对如同即将熄灭的太阳的暗红双眸…它一步一步牵扯着天罗地网将我引导至此,如果问这世上什么东西离它最近…答案就是我!你现在跟我说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你的力量还不足以…”
“会死很多人的!!”
死很多人的…
很多人的…
人的…
激愤的怒吼在矿洞中悠悠回荡。
“你说过你不愿见到生灵涂炭…现在它就要来了,天海四州,听起来有点别扭对吧?”杨御成压低音量惨笑一声:
“满盈城,小约克…它们就在我眼前被烧成了一团灰烬,我却无能为力。我不在意施行此事的是什么东西,或者为了什么目的,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更多绝望了。”
雷意散去,陈露凝低下头颅静默不语。
怒视与沉默。
“我奶奶来了,天师也来了…”半晌,陈露凝垂下眼帘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变数就在其中,静待时机才是上策。”
“孬种。”杨御成长叹一声:“真不敢想象雷行皇室倾尽资源耗尽心力,结果就养出了你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我有我的立场。”陈露凝平淡回道。
“而我选择活在当下,尽人事,再去他奶奶的天命。”杨御成将萝卜干的包装纸揉成一团揣进了一旁昏迷的府军小哥兜里:“这就是我跟你…还有杨赐信之间绝对无法调和的点,你们都是天命之子,我只是一条癫狂的老鼠。”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杨御成…很可惜。”陈露凝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随手将包装纸丢到了府军小哥身上:“说起来,我名义上可是你的二嫂,你都不懂什么叫礼数么?”
“你俩又没成婚…不是,真的?你们那一眼就能看出是阴谋家的幌子的婚约现在还算数?”杨御成将陈露凝丢来的纸团塞进府军府军兜里。
“不算数了,你二哥单方面撕毁了婚约,我们的合作也正式结束了。”陈露凝笑了笑:“你们杨家男人都是这样,宛如野心与倔强的集合体…一代复一代,半点教训都没能记下。”
“不,我很确定他只是不满于你们的优柔寡断,你俩还是挺有夫妻相的,要是生个孩子肯定是一落地就会冷笑的那种。”杨御成耸肩道。
“我是个女人,雷行皇室的女人,生来就背负了终将成为政治牺牲品的命运…”陈露凝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至少现在还是,以我目前的立场,我只想跟你说一句。”
“你若是因为一时冲动继续深入下去,即便我们不管不顾等待你的也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她平淡念道:
“我说过,别太急着死了,接下来的世界会变得很滑稽的…总有一天人们会需要你,你此刻的牺牲也许能拯救千人万人,那么之后的浩劫呢?之后的亿万生灵呢?”
“我真的想现在就…”
啪嗒啪嗒啪嗒…
刚要骂出口的杨御成耳朵一颤,凝神捕捉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这才明白陈露凝为什么刚才要站起身来。
她的感知能力至少比我强三倍…当然了,只指物理层面上的感知。
“殿…啊,中郎!”一队人马颇为狼狈地跨过那道被紫电削平的土坡,为首那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青年摸了把面上的尘土死死盯着两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我,嗣睿和昌来呢?”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陈露凝抱着膀子点了一下队伍的人数。
“嗣睿受了点伤,并无大碍,昌来留在临时据点照顾他了…”青年激动地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您怎么来了?这里…”
杨御成看着默然点头,表情明显柔和了不少的陈露凝。又瞧了瞧这群尽管一队人都未必凑得出一件完整衣服,肩头却统一挂着擦得雪亮的狐爪银牌的精锐修行者。
难怪了,难怪你这么着急了…
真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下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