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镇之快愁死了,罗明志拖家带口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扎进了城里,找到拨浪关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但是…快要溢出屏幕的反常和可疑却仿佛印证了从他那边窃听到的重要信息。
须蓝会和光耀教会竟然是丞相府请到云响州来的,而且西云海岸的无想三大水寨已经被崇王府买通征收…雷行皇室从一开始就想肃清整片大州的黑白两道夺回直辖权力,该死的蒙世国倒是给了他们绝好的借口。
这还怎么左右逢源?袖子再长舞不动也没辙啊…难怪了,难怪燃灯宗撤得那么顺溜,给人当嫁衣的大好事谁乐意干?
碧辉堂那边得来的信息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但就算只有一成真,对他本人的野心都是无比沉重的打击…更有甚者,罗明志会不会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耗材之一呢?没准幕后人玩得更大呢?
苏乘那小子不老实,能狠得下心亲手弑父的人怎会被些许权财纠缠?他的背景太复杂了,赶巧不巧盯着这时候带着碧辉堂过来…不就是在指着我的脊梁骨戳么?
难啊,原想趁乱搏个城主坐坐,现在只怕是身家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要不要…出卖鸿鹄集会?
苏镇之正坐静室,眯起眼睛盯着桌上那张没写名字的鎏金城主任命书陷入了沉思。
所以说,人死都是自己作的…
哦,倒也不一定,像西云黑帮羽枝堂堂主李赴轩这种情况就属于遭了无妄之灾。
这哥们是云响本地文道世家出身,修行资质不算优秀,但胜在脑子好使。此人的过往便不在此详述了,只要知道他是被人使了手段逼上梁山结果越走越黑就行了。
人嘛,总有点儿背的时候。黑帮高层忌惮俞朝亮的莫名隐忍决定派人监视,羽枝堂抽中红签大脚踢屁股直接走你。
十年,十年时光已经足够了解一个人,而李赴轩错就错在太了解俞朝亮…以及他的小九九了。
还有一点,别敞着窗户睡觉。
李赴轩死了,死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现场大概是这样的…月圆白夜,一辆牛车连牛带车划着诡异的螺旋抛物线,轰隆一声撞破窗户飞进了羽枝堂大宅的三楼卧室。
牛没事车也没事,但我们敬爱的李堂主当场被砸成了一滩肉泥,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
可怜可叹,智谋无双运筹一世的李赴轩竟落在了飞来横牛之手。羽枝堂连夜启动左察右测,把尚且还在貌合神离的魔教诸派都给惊动了。
调查的结果不用我说大伙应该也知道了,没错…事故,这就是一场意外事故。
恶兽寅虎,重新定义天衣无缝。
我之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余复载,或者说是他老子云响神豹是有黑帮背景的。而顾生平此时的家门虽然还没发展到日后“拨浪顾家”的程度,但也是本地诸多以家族为单位的修行集团中比较有影响力的一支。
武僧寂叙出身慧洁道场,名头虽然拿不出手,但他本人看似愚钝木讷,实际上却是个文采藏胸腹,挥毫自成书的风趣角色。
他只身前往城内不属菩提教的大供刀寺,满打满算也就吃了两天西云素斋,便把那群平时说话都慢腾腾的和尚忽悠得恨不得立刻造反了。
至于劳止泽,他干的还是老活计,工帮嘛…日照东天柴米商,月明西海拦路贼。城里的弟兄早已准备好参加烽火盛宴,他要是来得再晚点估计大伙都不带他玩了。
万事俱备,东风也已经吹过四五轮了…干嘛?别看我啊,我又不是大哥。
“老弟,我便在此跟你交个底吧。”苏镇之与罗明志这两天打得相当火热,当然了,一起只是建立在互相欺瞒隐藏的和煦表面之上。
不过看今天他将碧辉堂大掌柜召来之后满脸真诚的样子,尴尬应该是快要被打破了。
“大哥?”罗明志有些摸不着头脑。
“哎…世事艰深,敞开心扉又谈何容易呢?”苏镇之背着手摇了摇头:“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般残酷,你我二人投缘,却不得不为了各自的立场与生计互相算计…这并没有错,我也不怪你,江湖本就是尔虞我诈。”
罗明志面容一肃,恭敬施礼。
“明志。”苏镇之敞开双臂:“鸿鹄集会并无反叛朝廷之意,至少跟着我吃饭的兄弟伙们都是忠心耿耿的雷行子民。”
话语未完,声调转阴。
“不过…人心难测,正如你我…”苏镇之咬了咬牙:“若到万不得已…树枝上的刺会由我亲自出手修整,我生于雷行长于雷行,绝不会做出半点不忠不孝的腌臢勾当!”
“原来如此,到底是瞒不过大哥您啊。”罗明志叹了口气,后退半步郑重施礼:“请您原谅我的欺骗与隐瞒,诚如您所言,世事艰深…我从一捧金砂起家历经三十载挣扎创下些许家业,自然深知商场如战场,不是我卖别人就是别人卖我。”
“我敬佩您的智虑与果决,故此才会在诸方英杰争鸣之处挑中了这根金枝头…”罗明志抬头悠悠说道:“天下英雄繁多,眼光远胜鄙人者不知几何…您应该也清楚,我作为“中间人”奔走四方,其实本身并没有决断任何事务的权力。”
“哦?”苏镇之眼前一亮,当场踏前几步倾身就要往下拜:“还请先生为我们指条明路,指条明路啊!”
“哎?大哥您这是做什么?”罗明志慌忙上前将他扶起:“千般迷离万般虚幻,世间唯独情义二字做不得假,这便是我的信条…”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苏镇之抬起头来紧紧抓住罗明志的衣袖:“老弟,哥哥我当真就要栽在这座小城洼里了么?”
“天无绝人之路,来,大哥,上桌谈。”罗明志搀起苏镇之来到桌案跟前,为两人杯中各添新茶,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好嘞,开始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