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死无对证,也有句话叫找人顶缸。遇到麻烦事时抬出别人来替自己应付场面,其实是个相当聪明且不负责任的处理方式。
至少寻香在见到淡淡微笑的十全子时,一肚子的牢骚话全都烟消云散了。
“御成何时回来?”她皱眉问道。
“归时便归。”十全子平淡回道。
她熟悉的是间宫穹,而不是十全子,俩人之间其实还真没什么可聊的。
“他的计划是什么?”寻香又皱眉。
“间宫忌和钟水镜,这两个孩子会为他铺路,助他接近赤目上人…”十恶子插嘴说道,用手在空中绕了个上吊绳的形状,接着…
狠狠一勒。
“不可,你们随我回去。”寻香气得狐狸耳朵都快要藏不住了。
“还有你也是。”她又顺手一指点了点一直很沉默的玛蒂尔妲。
“不去。”十全十恶齐声答道。
寻香疲惫叹气,食指微颤。
几十年没跟人动过手了,杨守心,瞧瞧你生的混蛋孙子…
“哎哎哎!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赵抚兰慌忙跑上前来打圆场:“老四…啊不,御成应该也有他自己的想法。那家伙心事复杂得很,不到最后一刻又怎能知晓他到底会如何决断呢?”
寻香十分僵硬地转过头来,眼神冷得差点没把老六当场冻成冰雕。
怎么有种…我成了“不学好还教坏自家孩子的那个狐朋狗友”的感觉?
天师大才吞下口水,一语不发退回墙角。
化形成杨御成模样的十恶子打了个呵欠,一把搂过正在旁边喝奶茶看戏的卫南溪,亮出一口白牙对众人邪魅一笑。
卫南溪吓得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憋闷了许多天的雪隐终于爆发了。
“别冲我发火,孩子,我非知情者。”寻香倒也不好对真正的受害群体动气。
十恶子又一把揽过正在假装看风景的徐尚绳,怀中金童玉女紧张对视一阵,终于明白人类的情感在某些时刻是可以共通的了。
十全子重新开始织起筐里的破烂粗麻,料子太好的衣服他穿着真的不是很习惯…
寻香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赵抚兰,赵抚兰又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
“跟我来吧。”她摇了摇头,挥手招来一众坤道恶兽,最后瞥了雪隐一眼。
孩子大了,不省心啊…
…………
“最开始我想让他远离自己的宿命,那条路实在是太凶险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碰得玉石俱焚,惨不忍睹…”寻香轻抚着寅虎的脑袋,神情渐渐陷入到了回忆的哀愁之中。
雪隐望着像环绕老师的小朋友一般,簇拥在寻香周边的坤道恶兽们,眼皮不自觉地蹦了两下…这大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寅虎打了个呵欠,脑袋枕在寻香腿上十分惬意地翻了个个。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给了他无数条选项,他却还是硬要去面对杨赐信。”寻香颇为幽怨地望着雪隐:
“你们杨家的男人都是这幅倔脾气,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多懂变通。但作为长辈,我给你一条建议:别太急着寻死了。”
雪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的命运自那时起就已经结束了,我与他的联系也就此中断。”寻香轻叹一声:“你就是陪着他走过最后一段路的那个人,你应该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靠表象来解释的。”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或者他已经不是他本人了?”杨御成紧紧抓着椅子扶手: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对你不敬…但我自认为我比你要更了解他。他从以前开始就是个不近人情的疯子,这点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你凭什么…”
“薇妮安。”寻香轻声打断道:“你有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么?”
“那是谁?”雪隐疑惑道。
“那个时候你还小,想来家中长者也在有意对你隐瞒吧…”寻香微微摇头:
“你熟知的,深爱的那人并不是“真正”的杨御成…他早就死了,但他的命运仍未结束。满盈城之夜时的他只不过是由诸多事物拼接起来的亡魂尸鬼,于天南乡…他又踏上了一条本不该属于他的坎坷旅途,为了赎罪。”
“赎罪?你们…”雪隐恶狠狠地将拳头砸在椅子扶手上:“你们这群人总是表现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边在幕后操纵影响着别人!”
“我只想知道我哥哥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咬着牙低吼道:
“我不是来你这里寻找问题的…如果你还是要继续维持你的神秘面纱,我会离开。去到某个我不需要再琢磨这些屁事的地方!多少也算是随了他的遗愿了…”
寻香撑着脑门挤了挤眉毛。
杨家的男人啊…真是。
“说点你能听得懂的话吧,杨雪隐。”寻香一把拨开寅虎,也来了招杨家祖传的大力拍扶手:“你哥哥还活着!他只是善恶天道具像化后体现出的其中一种性格,就像冰山的不同角度…威胁最小,最无害的那一个!”
“好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实在是太惊人了,吓得我都快从椅子上翻下去了!”雪隐愤然翻手指向开启节能状态的李结缘: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我现在是在采访神秘学大师吗?为什么书僮手里没拿着纸和笔?你不准备把这个惊破天际的研究成果跟外面那些…那些愚昧无知的庸碌凡人分享一下吗!?”
雪寻靠着窗台眨了眨眼。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蔫,真被逼急了花活倒也没少到哪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