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道歉？”间宫忌斜眼问道。

“为这一切。从神尸漂流桑原，到间宫穹与老伙计们相遇相知，再到他渡海出山受邀而来…”杨御成轻声说道：“你们的命运，这场雪…其实全都是源于五州大陆的祸根。”

“你看到我的记忆了？”忌不悦问道。

“这…不是主动技能，不是我不想看就能不看的…”杨御成耸了耸肩再叹一声：“你们是不该被卷进来的，你们…是无辜的。是我们搞出的烂事打破了你跟纱夜还有咲华的平静生活。”

间宫忌垂头沉默片刻。

“与你无关，就算是因缘际会也不该由你来道歉。恶孽自有其主，人是无法选择自己出身何处的。”他抬起头来平淡回道：

“而且…这里已经有我的朋友了，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我也不算无辜。”

杨御成咧嘴一笑。

“我说的“朋友”不是指你。”忌颇为不满地皱起眉头：“我说的是雪隐。”

杨御成笑得更开心了。

太好了，反正我也没把你当朋友。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间宫忌抬头望向空中残龙：“阻止这场雪，就是我的使命…”

“不。”杨御成摇头说道：“那些世俗纷扰，公理大义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这场雪如何，这座天下如何…其实都与你无关。”

忌又扭过头来疑惑望向杨御成。

“你是来带纱夜回家的。”杨御成笑了笑：“这就是你来到云响州的唯一目的，不是么？”

忌眨了眨眼，似乎也无意反驳。

“我给你留了一个“端口”，待时机成熟…你便会知晓如何把纱夜从那玩意里面刨出来了。”杨御成眯眼望向赤目巨龙：

“然后，我再给你一个能支撑你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吧…你父亲还活着。”

间宫忌眼角一跳。

“くたばりやがれ…”他恨恨骂道，被人强读记忆这事真的是太不爽了…

“怎么？”杨御成嘿嘿一笑：“心乱了？”

“没有，闭嘴，少说废话。”间宫忌啐了他一口冷冷回道：“所以…什么时候动手？”

嘿嘿嘿嘿，心乱了吧？

我可是有国家甲级心魔资格证的…

“蓝莓山…多管闲事的臭小子！”被我符直击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胖揍，周身鳞甲开裂大半的蒙世国终于缓过神来，抬起左臂狠狠顶下洛极乾横切而来的金芒气剑。

小剑神自然不会陪他废话，反手抽出利刃寒光，双剑合舞秋霜雨…

说实话，要不是鳞甲上仍然残留着小部分不破性，洛极乾绝对能在三招之内把强弩之末的蒙世国的脑袋给削下来。

呲啦———…火星飞溅，蒙世国因龙鳞消退而暴露在外的脸颊上被划出了一道浅浅血痕。寒光剑尖被鳞甲臂膀以精妙绝伦的角度死死架住，无法再向前探进半寸。

不得不说护法明王还是猛的，蒙世国此刻的身体状态，应该就跟正常人刚跑完刚跑完马拉松的感觉差不多…

轰隆！脚板踏地，岩刺突起，洛极乾瞳孔猛缩迅速抽剑退去。而暂时化解了寒锋攻势的蒙世国，扭头又撞上了携暴跳狂雷，猛抽鞭腿腾空飞来的陈露凝。

砰——————！！

隆起的岩刺被两人近身相接时产生的灵爆瞬间碾作齑粉，这一下撞得可不轻…发起进攻的三皇女直接斜打螺旋，从哪来便飞回了哪去。

蒙世国也从喉中咳出了几颗血珠，抵受不住迎面而来的恐怖冲势连退三步。

没人知道陈露凝是不是经过了复杂的计算，方才会抡出这舍身一击。总之，退到第三步时，他正好又踩进了集弦月的潮汐束缚中…

真是倒了他妈八辈子血霉了。

雷雨分切左右反攻而来，寒光宝剑在洛极乾掌中简直就像一条狡黠的银白灵蛇，精准规避开了目标鳞甲环环相扣的防御列阵，深深没入明王左肩数寸，再顺势向上挑斩…

半边俏脸都被自己吐出的鲜血给染红了的陈露凝则简单粗暴得很，高压紫电被她汇聚在膝盖之上浓成湛青闪光，恶狠狠挥向蒙世国右腿膝盖外侧的脆弱关节…

“啊啊啊！！”一回生二回熟，一天之内不知喊了多少个“啊”字的敌龙明王瞬间挣脱束缚，抬掌震飞试图弹射挺身猛击自己下颚的陈露凝，又一肘顶在斜探而来的金光气剑上。

长得好看并不能提供战斗力加成，模特组合狂喷鲜血再次倒飞出去。接下来…该是猛男接管场面的高光时刻了。

三道屠神符携带无比恐怖的湮灭之力分别掼在蒙世国被废去的左臂右腿，以及胸口正中。在先前一战中耗尽力气的他根本就无法应对，只能收缩残余鳞甲靠身板硬扛…

轰隆———…有点像刮鱼鳞，蒙世国那一身完美排列的墨晶龙鳞在数轮猛攻之中损坏大半。保守估计，若是想要靠着体内近乎枯竭的敌龙活性将其尽数复原…至少也得静养五分钟。

五分钟？孩子都生完了！

噗呲！一尊肌肉雕像如巨舰撞角一般猛然扎到了蒙世国怀里，照着他防御最薄弱的右肾位置就是透体一拳…

口吐鲜血，蒙世国受痛后退，却被赵抚兰稳稳抓住尚未修复的胳膊拽回身前，抬手又是迎面一记碎岩铁拳。

赵抚兰虽然年轻，但也是云响文坛中颇具盛名的领袖人物。那么他施展的物理攻击…应该也能算是“知识的力量”了吧？

轰隆，轰隆，轰隆…

一拳，一拳，一拳。

不知是玩累了，还是真的被打懵了。很难分辨是困是晕的堂堂护法明王，竟然被小了他大两轮的后生拽着胳膊捶得跪倒在地，整个人都陷入了眼冒金星的恍惚状态中…

破案了，他的近身搏击术绝对是老尊师教的…我就说怎么看起来感觉那么眼熟呢。

“你…”脸颊又挨了一记震天老拳，嘴角挂着如柱鲜血的蒙世国缓缓抬起头来，对正拽着自己胳膊高抬拳头的赵抚兰猛缩赤色瞳孔，神情宛若受伤野兽：“玩够了吗…？”

咕咚…赵抚兰吞了口口水。

赤佛法相再现，不过这回，各方面都已经到达极限了的蒙世国只能勉强凝出半具佛身，还是忽明忽暗，随时都会随风消散的那种。

洛极乾与陈露凝再次咬牙冲来，蒙世国奋力起身甩开赵抚兰铁钳般的掌箍，结果…结果他又踩到潮汐束缚的范围里了。

这玩意是跟踪的吧？

且不说前方四人打得昏天黑地，立于战阵不远处，一直在等待时机的杨御成忽然指尖一颤，急忙抬头望向上空。

来了…？来了！

对，没错…就是这一瞬间！！

星即是人，人即为星。每一颗夜幕星辰都能在大地之上寻到与自己对应的存在，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离别又何尝不是一种引力牵扯呢？

星空的浮动是有定数的，万年文明，最擅长做机械工作的渺小人类早已将诸天星图尽数记录在册。不过…凡事总有意外。

就是这一刻，集辛县中每一个人都站到了对应的位置，每一个动作都与漫天繁星相互吻合…这就是敲键盘的猴子，这就是由无数细微的因果堆积而成的璀璨奇迹。

天然的阵，自然的阵。

这个瞬间，集辛县就是一张星图。

而这张图中有两颗最为闪耀，却绝不该存在于此的奇异星点。

化身为龙的蒙世国，以及…我！

“忌。”杨御成偏头轻声说道：“拜托你了，可别给兄弟们丢脸啊…”

桑原武士…拔刀！

赤瞳骤闪，打刀破空，虹光迸射。

锋影未及，仙灵先至。

暴喝一声震退英杰三人的蒙世国对着倏然飞来的杨御成残虐一笑，抬掌凝束虚空神力。

“你以为…我看不见么？”偏头，从高抬刀尖中翻舞而出的刃形虹光擦颈而过，只在蒙世国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冒着白烟的浅浅划痕。

劈歪了！？

不止赵抚兰三人和后方的雪隐一众，就连间宫忌本人都瞪圆了眼睛。

劈歪了…！？

“你以为…”覆鳞铁掌直逼身影明灭的杨御成头顶，蒙世国怒吼一声：“我躲不开么！？你以为像现在这样，我就杀不死你了么！？”

杨御成嘴角斜斜上翘四十五度。

“用不着你动手，我本就没几分钟好活了。”他咧嘴邪笑道：“还有…我就是怕你躲得开，所以才会特意跑来提醒你一下…”

敌龙明王瞳孔猛缩。

虹彩飞刃因为蹭到了不灭龙鳞，从而产生了非常轻微的弹道偏转…原本是朝前去的，现在却打起了诡异的螺旋开始朝上抬头了。

走得越远，偏差越大，飞得越高。

与此同时，苍穹顶端黑点一闪，万里云海骤然铺展。就像这片大陆诞生初时的瞬间，就像从无到有的瑰丽殉爆…

有一袭黑衣，手执雷斧从天而降。

韩霜程。

“这…就是终幕。”鳞掌贴近，杨御成悠闲抬起早就比好了架势的左手。

这个手势…

虹刃偏转的最终方向，是逆星落。

虹归虹…这就是终幕。

啪———响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