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雪隐挥了挥面前烟尘认真答道:“刘见锡是先富起来的那个人,以他为首的财团已经垄断了大半座风来州的酿造业。至于老油子…他现在还只是个炸鸡店老板而已。”
“对了,时间…或者说是体验对应经验的“节点”出现了很大偏差。”杨御成点头道:
“同命不同人,你想想,假设老油子跟刘见锡产生了利益冲突的话,结果会走向何方?简直就像约好了玩拍画片儿,你只带了三张牌,结果对面拉来了一车硬货…”
拍画片儿就是那个,呃…以前的无聊小孩经常会玩的那种。把纸牌之类的东西堆到一处,再用自己的牌去拍对面的牌,成功将其拍翻过来你就赢了,拍翻的卡片也归你所有…没翻过来的话就得将牌留在原处,迎来对方的回合。
我真的搞不清楚这有啥好玩的,可能是因为多少沾点刺激人心的赌博心理吧?
“经济也是人理,资本的对抗永不对等…点子再多的穷光蛋,也不可能碰得过腰缠万贯的昏聩老财主。”杨御成耸了耸肩:
“这就是人为什么战胜不了命运,战胜不了神的根本原因。祂们的牌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你就算毫无失误连赢一辈子都赢不完…这场游戏可没有退出二字,你来了,你就得玩到底。”
“你是后来者,赤目上人则是那个老财主…”雪隐轻叹一声:“那你为何又要硬着头皮来给祂看笑话呢?远远躲开韬光养晦岂不更好?”
杨御成低头瞧了一眼已经有一半变得几乎跟空气一样透明的手掌,嘴角一会翘一会落,也不知是要笑还是要严肃。
“跟大多数人一样,我是相信自己能一下拍翻所有纸牌的那一个。”他凝重说道:“虽然这几乎不可能发生,但一路行至行来,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奇迹。”
“不,才不是大多数人,哪有人的脑回路能怪成这样的?”雪隐耷拉着眼皮无奈回道:“不过你说得也对,这一年的经历都够我写本卖不出去的玄幻小说了,现实可真是精彩非凡啊…”
“我必须这么做…如果只是等待,只是按部就班地应下已经填好了空的重重劫难,我会失去很多很多无比重要的东西。”杨御成轻轻摇头:
“就像满盈城,我一直在等,被动地期待着机缘降临…结果不止是输得一塌糊涂,还连累着你跟我一起落了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我不后悔。”雪隐坚定说道:“那个家早就不是家了,我做这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我知道,我当然懂你,但正因如此…”杨御成疲惫点头:“我才会这么后悔…”
兄弟二人齐齐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说你没有人性,没有自我,我却不这么认为。”雪隐缓缓开口:“你,杨御成,潜藏在这副皮囊之下的“你”是真实存在的。也许只是因为它太过灿烂,所以人们才会无法理解。”
杨御成苦笑一声,没有回话。
“什么叫…”雪隐眯起眼睛盯向杨御成:“什么叫“下次见面就是永别”?我本来不想问的,但…你至少应该给我个明确的交代。”
四周烟尘袅袅,分不清到底是久久不肯落下的飞扬沙尘,还是深深眷恋大地,奋不顾身直扑下来的厚重云层。
景朦胧,人的表情也不甚明了。
“我很荣幸能扮演你的兄长,雪隐。”杨御成平静说道:“你是我这段短暂旅…”
“你,就是我哥哥!”雪隐踏前一步低声喝道:“对我说:无论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最后你都是会回到我们身边的…向我保证。”
“我从不予人承诺。”杨御成轻轻摇头。
“为我破一次例。”雪隐寒声回道。
“我死之后,你们…”
“向我保证!!”
风呼啸,浓雾渐清。
杨御成僵立许久,心中隐隐泛起喧嚣涟漪。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我家老五…他长大了?
还是该说退步了呢?
“呵呵…说的也是,情感戏可不是我该乱凑热闹的领域。”他抬起头来爽朗一笑:“我以鱼粒粒之名起誓…我一定会回来的,回到大家身边。至于之后的事嘛…到时候再说吧。”
雪隐被四哥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给整懵了,他还以为杨御成只会随口应付自己两句呢,结果人家直接拿灵魂和信仰发誓了…
杨御成啊,杨御成。
奇哉怪哉,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呼———……
北风摒云雾,灰白世界消散一空,陡然呈现在雪隐面前的景象让他更懵了。
李结缘与阿闪站在左侧,新井咲华与拉结立在右侧,中间是其他四位天海五杰。天是云天红雪,地是四溢虹芒…
前面,是通天滑坡。
后面,是大地裂隙。
更远处,一尊与先前所见截然不同的四足翼龙爪扣山巅。岩鳞似黑焰流转,橙黄细瞳睥睨天下,光是被扫上一下,人就能本能地感觉到它心中汹涌不休的无尽凶戾。
虽然哪跟哪都不搭着,但一眼望去,那家伙真的跟杨御成有点像…
既不是外表,也不是气场。就是…很像,也说不出到底是哪像。
视线对向流转,在漆翼飞龙面朝方位百里之外…有一尊背生六翼,通体洁白玉鳞如夏夜飞花飘舞,隐约间竟能从那柔美威严的面庞上看出女性曲线的优雅蛇龙。
它…她也有点像杨御成。
武玄思,还有…武煞罗。
传说中的两尊灭世巨兽。
这里是底层现…底层现实?等等…传送阵,依扎塔特,杨御成和赵抚兰,乱斗,富灵炸弹…等一下?这记忆是,这是…
惊愕至极,雪隐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里,哗啦一下将那印有自己身影轮廓的精致纸人给掏了出来…这下懵上加懵了。
“阿闪,谢谢你。”杨御成转身望向正捧着一枚精致小盒,身上灰扑扑,小脸脏兮兮,一对大眼睛却雪亮雪亮的阿闪温柔一笑。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送我下去吧。”杨御成又扭头瞧向赵抚兰,而浑身上下青一片紫一片,左手手筋整根断裂的赵抚兰则在死死盯着阿闪手中的小盒子。
“修为并不能决定一切。”杨御成环视众人一圈,跟个老干部似的背着手点头锐平道:“炸弹…真是个好法子,谁想出来的?”
大伙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不太对劲,纷纷探头探脑打量起了周围风景。
哎?苏乘他们呢?
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脑袋,试图以沉默表达不满的赵抚兰最终还是服了软。
雪隐将这两人火花带电似的无声交流看在眼里,脑袋都快乱成一团浆糊了。
所以…下去?
下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