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被遗忘的人才是英雄…活在人们心里的那个叫故事。”杨御成笑着眯起了眼睛:“接下来,我会“制造”英雄,很多很多英雄…到时你就能知晓我心中的正确答案了。”
“我该杀了你,孩子…你并不疯狂,却是我们无法掌控的异样存在。这份超乎寻常的桀骜会驱使你将整个世界拉向无底深渊,现在我终于确定了,你就是毁灭之子。”老天师长叹一声:
“你也累了吧?一层层的迷雾,一层层的欺瞒与摆布…放开我,我给你个痛快。”
“不劳您操心了,烧饼脸老棺材…你还是趁着没入土之前好好操心操心你那宝贝徒弟吧。”杨御成缓缓加重了脚下的力度:
“什么才是答案?生者,还是死者?这些都无关紧要,我现在需要证明的事情只有一件。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杀个人…”
咔哒哒…杨御成脚下越踩越重,老天师越陷越深。不过片刻,架设在整块坚石上的生铁了望台迅速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恐怖龟裂。
“御成,咳…等等!”苏乘急忙抬手。
“咋了?”杨御成转过头来眨了眨眼。
“你知道他是谁吗?”苏乘喘着粗气指向整个人已经嵌进高台裂纹里的老天师。
“陈惜命啊,咋了?”杨御成继续眨眼。
“他是天师,是双源尊者,是无数人发自内心敬仰的伟大存在。我知道…咳,我知道你要走的路与他们是截然相反的…”苏乘继续劝道:
“我也知道,他们未必是绝对正确的。但…无论如何,人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现在还不是大刀阔斧掀翻一切的时候!”
“是啊,你说的没错。”杨御成挤着眉毛挠了挠头:“所以…咋了?”
“只看当下,他们活着远比死了有用。”苏乘尽量用最坚定的语气严肃说道。
“当然,到底咋了?”杨御成彻底懵了。
“不要杀他。”苏乘沉声道。
“杀谁?”杨御成疑惑眨眼。
“天师,不要杀他。”苏乘答。
杨御成瞧了瞧他,又低头瞧了瞧面无表情的老天师,再漫无目的地左右寻摸了一圈。
“谁说我要杀他了?”杨御成又铆足力气在老天师看似脆弱的喉头与上腹狠跺了几脚:“我倒是想杀,可我也没那本事啊?你瞧,人家躺着不动让我打,我都动不了人家半根毫毛…”
苏乘愣了一下,也跟着眨起了眼。
“呃…哦。”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的苏乘连忙清了清嗓子:“可你说你要杀个人…”
“是啊。”杨御成木然点头。
“你要杀谁?”苏乘疑惑问道。
“你。”杨御成摊手答道。
“啊?“苏乘眼皮一跳。
“开玩笑的。”杨御成苦笑一声,抬脚放开已经深深嵌入人形大坑中的老天师,抬头望向高悬天顶定格不动的赤目上人。
人们常会说出“迷失的灵魂”这个词,但什么样的灵魂才是迷失的?只要有目标,无论走向何处都不该存在迷茫一说。而漫无目的随波逐流的空洞躯壳…那不就是行使天命的容器么?
恶念黑焰烧不死的人有很多,他们都肩负着某种相当重要的使命。那么…这些人的路就是清晰明确的么?未曾受到命数指引的人就是浑噩迷失的么?是谁界定了这两者的区别?
无论如何,不论是赤目上人,蒙世国还是三轮纱夜,他们都是很适合被用“迷失的灵魂”来形容的可悲存在…但事实却是,这三者都坚定得很。
当我栖身身躯,徘徊于神明那无边无际的混沌思维中时,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空虚。其实这一切对神明本身都是毫无意义的,就连自身是否是被某种外界意志所操控支配这件事,对于本该至高无上的真神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祂们也只是一件“容器”…
我离自己要找的答案已经很近了。
万事俱备,只差实证。
“阿闪,孤环,我有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杨御成朝呲溜一下躲进角落,却又忍不住好奇探头强势看戏的三朵小花招了招手:
“看好苏大哥和这臭老头,他们敢动一下就直接上非常手段。这是天字一号的最高指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听明白了吗?”
“御成哥哥…”阿闪忽闪忽闪地眨着大眼睛:“你是坏人吗?”
“你觉得呢?”杨御成灿烂一笑。
肯定是。
阿闪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接着一屁股坐到苏乘怀中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其镇住…现在的小孩都叛逆得很,时代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大家都跟在正义伙伴屁股后面乱跑的时代了。
“奉旨承命!”小孤环也敬了个相当不标准的雷行军礼,迅速小跑到陈惜命栖身的人形大坑旁边一个小驴打滚翻了下去,学着阿闪的样子对老天师使出了不可阻挡的人肉封印。
奉旨承命…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跟谁学的,太后久久不理内政,皇上又不可能天天抱着孙子上殿开大会。哼…若是在太子府中学出来的,那事情可就有趣得很了。
无所谓,现在还不需要琢磨这些。
“四娃。”杨御成与两位小特务互敬完军礼刚要动身启程,血离花终于伸手叫住了他。
“第二次青春该如何使用?是任其炽烈燃烧,还是安然享乐弥补往昔遗憾?”杨御成偏头一笑:“这不是别人能替你决定的事,但…即使是我也知道,它也许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奶奶,替我照顾好孩子们…还有你自己。”
“你也是。”血离花探出的手又握成拳头缩了回去:“你的生命也是历经磨难的宝贵之物,记住…这世上有人深爱着你,他们不希望你无端消磨自己的存在,话止于此。”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做成这件事。”杨御成抬手朝天长抒一气:“我也只是希望爱我的和我爱的人能过得更好。爱真是件相当沉重的东西啊,简直就像衍生万物的基盘…”
那么,你的爱会洒向何方呢?
赤目上人啊…
呼…黑白交缠细线,一时脱离本体显化法相的杨御成纵身一跃,再次变回了那道世间最为纯净的天道涟漪,直冲寰宇苍穹。
光影入体,神明复醒。
赤目上人的舞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当天道化身回归本位,四臂神躯重新启动。原本展现橙黄裂隙的苍凉天幕逐渐变得愈发清晰,星是星,夜是夜…风云相继,万物鸣动。
已然显现女娲神相的赤目上人再一次发生了绝美玄妙的奇异变化。那无形中展示出女性优美的纤柔体型开始变得健硕宽大,黑煤似的体表迅速开裂蜕皮,现出倒映着纯白宇宙的璀璨星空…每一片鳞,都宛若一座天地。
呼…直降大地,再次进化的赤目上人手扶白曦高塔,缓缓抬起空灵头颅。三道如同将死恒星般的猩红光点分别从祂的眼眶与眉心处依次亮起,城中焰墙随之变换排列。
从天顶俯望,此刻的逢明县白曦城,就是一张极不规则且随时会改变格子排列的宽阔棋盘…焰墙为线,大地为白。
“证明给我看吧,证明你们真的想要阻止家园迈向毁灭,反抗给我看吧…”终成完整的赤目上人傲视全域,少女,青年,老者的三相话音完美融为一相圣言:
“牺牲,拯救,代价…我的孩子们,我就在这里,没有命运,没有运气之别。过来,击败我…你们便会得到救赎。”
龙尾高抬,扫平万里烟尘,梦幻纷飞的逆升红雪陡然一滞,如同戏幕开场前夕的深邃寂静…赤目上人一掌反握落于城中的琉璃菩提,一手拔出嵌入大地的敌龙母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上为未来,下为过去。
“我接受你们的挑战。”祂十分平淡地对城中被焰墙分隔的无数英杰柔声说道:
“一如既往…来吧,孩子们。”
雄相,象征力量与征伐。
云响州,该从雌母的怀抱中醒来了。
这是孩子们的第一声哭啼。
这是人们要正式面对的第一场弑神之战。
赤目上人…不,神随信仰而改换面貌。万千记忆之中,祂其实有个更大的名头。
至少在这个状态下,我们可以叫祂…
伏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