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剑路中隐有大道。”陈露凝又扭头朝洛极乾的背影点了点下巴:“应该能作为参考。”
“再加一成。”赵抚兰抿嘴说道:“我需要的也不是仙路玄道,不过有稳定的参照物可以用来对照的话多少也可以省去一部分试错过程。”
“五五开啊?呵呵…”陈露凝从怀中掏出一枚纸包,十分熟络地敲了根烟出来搓指点燃:“扔个铜板看看吧,正面我就上,反面我就撤。”
赵抚兰挑了挑眉毛,大袖一闪轻飘飘掷出一枚铜钱,弹指朝上空一抛…
啪嗒。
…竖着插地上了。
陈露凝皱着眉头呼出一口青烟。
赵抚兰再弹一枚。
啪嗒,又竖着插在地上了。
“等会,别整了,你玩我是吧?”陈露凝摁着太阳穴挥手止住正要抛出第三枚铜板的赵抚兰。
“这就是细节问题了,你只讲究情报的量和实用性,却总会忽略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赵抚兰挥袖收起铜板,抬起大拇哥戳了戳远方僵立不动的赤目上人:
“杨老四可还跟那里头缩着呢,任何命线一旦跟他扯上关系,算出来都是这个结果。哪怕起卦之人真的心无旁骛,有些强硬至极的规则限制也是无法轻易突破的…”
“啧。”陈露凝颇为头疼地瞧了一眼赤目上人又转过头来说道:“那算上他呢?”
“呃…我刚才说的五成把握是在不计算他的行动干预的前提下的。”赵抚兰耸了耸肩:“鬼知道他一会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陈露凝沉思许久,挥手撇飞烟头,又打出一道指尖紫电将其轰作齑粉。
“怎么突破前面的焰墙?”她瞧了瞧浑身爆燃黑焰,翘臀高撅使人无法靠近的钟水镜,又瞧了瞧正被一众伙伴焦急围绕原地躺尸的雪隐。
“唔,这种时候就只能靠爱与勇气的呼唤了。锅只要不掉底就能接着拿来烧饭,危亡关头…动不了也得强逼着他们动起来。”语毕,赵抚兰颇为痛惜地深吸一气沉声呼唤道:
“雪隐,水镜,求求你们…只差一点点了。我们需要你们…站起来吧。”
没有回应。
“站起来吧。”赵抚兰再次恳求道。
依旧没有回应。
“我去照着他们的屁股来上一脚试试吧。”陈露凝撩了下肩头长发迈步走上前去:
“只要人能用就行了吧?又不一定非要保持着自我意识。大不了拿杆子挑在前面当个挡箭牌呗?放心,事后我会给你申请英烈锦旗的…”
几乎就是一具尸体的雪隐指尖一颤,随着陈露凝毫无迟滞的无声脚步微弱一叹。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黑心老板么?
在拉结的搀扶之下,仿佛被抽了骨头似的雪隐颤颤巍巍地半坐了起来,一只眼皮就像坠了铁秤砣,另一只也只睁开了一条细线。
远处的钟水镜也有了动静,不过他的身体完全未动,而是从漆黑火团之中缓缓生出了几条蜘蛛腿一般纤细脆弱的诡异触肢。
本能这玩意是不需要学习的。
“还能挡下几剑?”赵抚兰迅速问道。
雪隐咬牙甩头,凭着十二万分的意志力强行抬起搭在王觅幡肩头的手掌。
一掌,五指半张,五剑。
也有可能是他想要五倍的报酬。
“拉结…你去后面,和老六一起…”雪隐将颜面贴在拉结耳边,用比往日细若蚊翅的音量还要低上三分的虚弱语气说道:
“让荷士白和寅虎来扛着我…她们不怕,呼…让大家都离开前卫的位置…”
“雪隐…”尚未能搞清楚琉璃白光威能的拉结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同伙伴们一起点头应下。
都到这时节了,也不用再道什么珍重小心之类的无谓话语了。成则成,败…败了的话那大家就一起上路了,反正横竖都有的是功夫聊闲天,真不差这一小会。
钟水镜…或者说那个核心处是钟水镜的黑焰肉团强撑触肢,完美上演了一场“扭曲且阴暗的爬行”,吓得大伙都以为他要当场暴走了。
片刻狂乱过后,取回了些许理智的敌龙母菌聚合体用被烧得千疮百孔的声带长啸一声,迈开踉跄却又迅捷无比的诡异步伐,便朝着远方焰墙跌撞奔去。
“介意再年轻个一百来岁么…?”待众人接手背上婴孩,荷士白与寅虎左右搀上。雪隐方才强撑微笑对两位似乎是挨了不少下琉璃光刃,却连头发丝都没缩回半寸的史前巨妖打趣问道。
“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帮你么?”寅虎没有理会他故作轻松的玩笑话。
她说的自然是在洪弓城与杜辛封那一战,到头看来,云响复国会依旧是一个层层迷雾缠身的神秘组织。只可惜…我们已经再也无法从杜会长口中问出真切的答案了。
雪隐摇了摇头以示不解。
“我不在乎你们为它安排了什么样的名头,或是牵强附会了怎样的尊崇传说…”寅虎提了提雪隐的胳膊,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拥有的这份能力,我曾见过很多次。每一次断续现世,它都会迅速招来无穷无尽的灾祸与悲伤,原因只在于愚昧者搞错了方法…然而,你的前代终于将它用在了正确的地方。”
“他是…怎么用的?”雪隐喘气问道。
“他靠这份能力来汲取别人的光。”寅虎抬了抬眉毛:“不像你,竟然会选择消耗自己的光去冲击异质的神力…真是有够白痴的。”
“那…”雪隐疲惫眨眼:“我继续这么用下去的话…算是使对了还是使错了?”
“现在我还无法判断,毕竟从古至今就没缺过一开始大公无私,到头来却又彻底堕落成衣冠禽兽的海量个例…”寅虎无奈回道:
“我只能说…如果你从今往后都不准备改变一下思路的话,那么你不一定是错的,但一定是最笨的…现实世界可不是歌功颂德的英雄戏剧。”
雪隐垂下头去晃了晃脖子,也不知是在点头表示知晓,还是一口气没上来又昏过去了。
咔…维持空擎黑剑的姿势僵立许久的赤目上人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股与其体表流向截然不同的锐利虹光陡然一闪,它那号称坚不可摧的神躯便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小划痕…
从胸口到左肩,缓缓蔓延…
反叛的虹光势头虽弱,却生生不息。
啪嗒,下一刻,其虚空头颅上宛若破空流星的猩红三眼也灭了一盏。从人类面部的器官分类来描述的话,消失的是左眼。
嗯哼,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就是将雇主吃干抹净的处决时刻了。
钟水镜在前,雪隐居中,剑士队与紫电军队紧随其后。而文士队与亲友团则保持着十二万分的专注与谨慎,默默按照赵抚兰给出的指示承担起了接下来需要进行的庞大计算…
按奇门遁甲来讲,这个方向是赤目上人的死门,也是我们的生门。
推进,向前,为胜利。
雪下了这么久…也该停一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