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受的是…他喊不出来。
没人知道最前面领队的导游是枚威力超群的人型摔炮,他们只是在跟着红符,跟着自己,一边分析局势一边认真尽职。
也许赤目上人会杀掉所有人,毕竟祂是神是天灾。但你能接受在陨石落下之前,便亲手终结大伙的恐惧与绝望么?
如果能办得到,那你也算是号人物了。
所幸,几乎是足足绕了赤目上人胸口一整圈的屠神红符终于停下了。更幸运的是,这位置既没有虚子也没有白玉琉璃的碎片。
二话不说,定位刹车,云响天穹符倏然迸发耀眼红光,发出了大概只有赵抚兰本人才能够理解真义的波状信号。
天降神兵,数十重梦同时爆发倾泻而出的愤怒与急躁可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形容清楚的。
合力一击,号称不破不灭的赤目上人甚至仰着脖子倒翻了过去…很难说是死线节点被破从而波及到了祂的本源,还是众人施加的力量已经完全足够推翻擎天丰碑了。
光辉渐散,又有成名高手数人悠悠陨落。他们是用尽了力气,还是被同伴的攻击所伤,亦或是有人趁此关节暗中捣乱?
无所谓了。
赤目上人…死了吗?
一点破尽,红符悠悠一闪,继续马力全开嗖得一下蹿到了众人的视野尽头。
这回没算错,但死线却并非只有两个节点,这倒也在预想之内。
问题是…大伙追不上了。
红符本就不是实物,能量转换等诸多针对自身的利用水平都是将近百分百的效率。
而人类呢?有胳膊有腿有脑子。脑子会累,手脚会累,紧绷的神经也会累…
就是集体愣神的这么一小会功夫,红符已经不在任何一个人的视线之内了。
坏了。
没人能说得出话,没人能表达得出自己心中的焦急台词。灯塔熄灭了,小船却依旧在狂风暴雨之中颠簸不休…该如何是好?
心神震荡最大的,自然就是最焦急吴聆。若不是有新井咲华在旁搭手,他差点就一个飒爽翻身落进随神躯剧震滑滚而来的虚子集群里了。
人力终尽,这就是世间铁则。
但“人们”的力量,应该是无限的…
远方传来诡异巨响,神躯再次颤抖旋转,搞得吴聆一行都下意识地摆好了临战架式。
又过半刻,空爆扩散,神躯铮鸣。那荡尽寰宇的恐怖冲击波,就连在这片完全没有物理规则可言的扭曲空间中都显示得一清二楚。
再过一阵,剑啸九天,神躯肩头的突出部分甚至直接撞到了翻涌灵壁上。两者之间爆发出了远超人类认知的激烈摩擦,明明无天也无地,黑暗之中却飘起了绚烂的彩虹雨…
是他们。
成功躲过死亡风暴进入神躯范围内的人远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多,我们不是孤独的。
红符所到之处,总有英豪接手。
如烽火连连传递,如四季轮回生生不息,西极云响不会永远停滞冬日。
雪挡了路,那便扫雪。
龙挡了路,那便屠龙。
早些明白这点道理,早些将力量合至一处,我们也许就不会妄走那么远的弯路了。
红符连破,死线疾崩,胜利的凯歌已然吹响前奏,一切都在迅速好转。
我们要赢了,不再是外强中干的宣称,不再是权衡利弊得出的无奈决策。
人,又一次胜过了神明。
果真如此么?
呼…天地骤暗,一脚踩空,仍在竭尽全力压抑丹田激荡的吴聆拖着咲华的肩膀便如同滑翔至尽头的纸飞机一般转着圈朝下栽去。
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分心踏错了脚,焦急回头望去方才发现,视野中的所有高手都在跟下饺子似的嗖嗖坠落…
人们跳得欢畅,赤目上人却从未反击过。
不,或者该说…
祂之前压根就没注意到周围有人。
啪嗒,原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永坠无间的云响群豪齐刷刷地闭上了眼睛,正准备感慨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时,却忽感自己在几乎没有反作用力的状态下落在了一面绵软之物上。
撑手起身,抬眼观瞧。
自己脚下踩着的…是神躯。
无论是从材质还是颜色,无论是分析以往的经验还是凭直觉揣摩,它都是神躯。
接着,虚空中浮现三道巨大红光。
三点,三眼,呈倒三角排列。
那是赤目上人的脑袋瓜。
“我记得你们。”祂面向众人,如同望着摇篮中的娇小婴儿一般细腻观察许久,这才幽幽发声说道:“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
众人张口回应,各有心言。虽无声,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想说的话已经切实传达到了…传达到了属于自己的神明耳中。
“神…不该问为什么。”赤目上人温言笑道:“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们要这般哭闹不休呢?是有人告诉你们摇篮之外的世界并不美好吗?谁向你们描述了绝望的未来?”
至暗,无声。
“那便睁眼看看吧。”祂缓缓点头:“这方舟航行的前方风光…”
神不必说出“相信我”之类的无力台词。
祂根本就没有欺骗俗物的必要。
神也不会出手伤害任何凡人,哪怕你再怎么狂暴,再怎么邪恶,再怎么蛮不讲理。
毕竟…
我们就是祂的孩子。
来吧,看吧。
“未来”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