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就代表着…
嗖~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还在托着下巴仔细观察周遭异象的洛极乾便感觉…怎么说呢?自己就像被一只大手掐住了后脖颈子向后飞速拖去?
事实上,他确实是在被一只大手掐着后脖颈子向后夺命狂奔着。
莫说是此刻精疲力尽,哪怕是在状态万全的巅峰时期,洛极乾也不觉得自己能抵住这只快到让人眼花的神秘魔手。
当然,他也没有躲开的必要。
转过头来,插芊山主贺谏正以同样一脸懵逼的精彩面容在死死盯着他。
那表情翻译过来,大概就是…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
再放眼望去,只见前不久还悍不畏死,毅然决然冲向赤目上人的云响群豪都加入了这场堪称史诗规模的超级大撤退。
如果这是场运动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跟神摔角没准还有活路,死了也能落个好名声。但…要是被这种规模的紫电给劈了个正着呢?
妥妥的外焦里嫩。
还会成为大伙茶余饭后的笑柄。
老人家最受不得这个。
轰…
——————…
后半段音效被掐掉了,不知是空气被扯成了碎片,还是人们的耳膜炸开了。
雷常有,不过这回是从地上升起的。有幸见到这一幕的人应该也不再难猜测,当年孤身起家的晴太祖到底是如何夺得天下的了。
引发这场范围方圆十数里,所过之处皆化齑粉的恐怖雷暴的人,甚至还只是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小姑娘,被人们当作花瓶的小小皇女…
谁说雷行国运将尽?
让他来吃一下这个再问他一遍吧。
哐当!拖行许久,揪在自己后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而早已被狂暴飞溅的电离子刺到长发炸起,面容呆滞的洛极乾愣了好半天,这才终于在发白的大脑里寻回了一点点自我意识。
他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
尽管那张脸已是七窍流血,打理得华丽至极的鸦色长发更是乱成了一团鸟窝。然而这一切还是无法改变那精致排列的五官所带来的甜美冲击感,有些人啊…变成鬼都是美的。
当然,她不是女鬼。
想下地狱?还早着呢。
洛极乾眨了眨眼,脸盘子几乎就要跟他贴到同一处坐标轴的陈露凝也眨了眨眼。
“你…靠得太近了。”就这样毫无尴尬之意地对视了三十秒,小剑神终于开口说道。
“别误会,我真的不希望你能活下来,没人会乐意世间存在一项重大威胁…”她似乎是想习惯性地撩开额前碎发,但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抬起因灵力反噬而筋骨寸断的双臂:
“不过,说真的,我的后宫永远都会为你留下一个位置,哪怕仅有一秒也好…以你的条件,稍微学习学习,直接坐上正位都不成问题。”
洛极乾皱了皱眉头。
“我不懂,你这样的人,你的自尊是不会允许你将他人当作玩物的。我虽不知情字,却也并非完全不晓爱慕之意的木人…”他尽力挪开肩膀,稍微躲远了皇女阁下凑来的星空双眸:
“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这种情感,我的剑也不为任何人而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好问题。”陈露凝眼见决胜必杀无用,终于十分飒爽地撤身说道:
“我就是喜欢帅哥,不行么?”
“喜欢帅哥?是…抚兰跟我说过,所有女孩都喜欢帅哥。”洛极乾偏头望向也被扶到了对面勉强坐起的赵抚兰,垂头皱眉细细思索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转向陈露凝惊疑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帅哥?”
陈露凝闻言一愣,翻着白眼瞅向同样七窍流血且外表更加凄惨的赵抚兰。
“我已经…尽全力了。”赵抚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微微耸肩道。
“是的,你是个帅哥。”陈露凝转向洛极乾,铿锵有力地以重音答道。
“原来如此,我是个帅哥…”
小剑神沉默一阵,又抬头瞧向两人:
“帅哥…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更多!!
陈露凝与赵抚兰呆滞对视一阵。
好吧,我明白了,你确实尽力了。
这也是天海五杰的优良传统,我个人一直认为,能在生死关头聊闲天便已是世间最浪漫的事了…但对他们来说这似乎是家常便饭。
他们总是处在生死一线。
集体撤退,全军汇合。横立城中的黑焰高墙威势渐弱,不断有各方猛士或走传送阵,或直接从白曦外围徒步支援而来。
不光是人,游荡在云响各地的灵物妖魔,先前汇聚集辛上空的八方群龙,那些有识或无识的壮硕野兽全都出现在了广角镜头的画面末端…就连山石草木的叹息声似乎都离近了些。
所有生灵都隐约感觉到了。
终末将至。
赤目上人让在场的所有事物都拥有了共同的敌人,奔涌的龙脉散逸出了远超寻常浓度的虹彩粒子…只此一瞬,万物心灵相通。
他们不再是敌人了,不再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地盘争夺于此刻再无意义,所有铁则条例都化成了苍白的废纸。
作为反派,祂无疑是成功的。
但,这之后,云响州又能剩下什么呢?
紫电硝烟散去,失去了象征混沌意志的赤目残龙…那位静立场中,以悬浮半空的人智球为核心重组墨晶龙鳞,再次显露伏羲尊相的无上神只只会变得更加冷漠,更加坚毅。
祂身后的逆星落不断旋转,于内部剧变的同时不断向外抛撒着奔流的灵气。
虹光在其背后缓缓形成了一道梦幻般的瑰丽光轮,此刻的赤目上人就像日冕,就算月环,就像…人们心底的那尊唯一真神。
神说:要结束了。
那就是要结束了。
我们无法战胜祂,哪怕是以无上武力将其从物理层面彻底击垮也没有任何意义。
祂就是“爱”,最纯粹,最原初的爱。
父亲说,该走了。
母亲说,该走了。
那你就该走了。
啪嗒,于众人思绪万千的深刻注视下,一枚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小小红芒划着跌跌撞撞的步伐扑向了恢弘神像的脐上三寸处。
吧唧。
红符炸了团小光点。
赤目上人的神躯崩溃了。
下一刻,祂又重组回原样了。
还是那般满溢无上威严。
大家都笑了。
不是那种苦涩无奈,或在末日降临时对所爱之人强行挤出的苍白笑容。
这场面确实有点搞笑。
“看,我算出来了。”赵抚兰咧嘴说道:
“计划实行得很完美,死线已被尽数破去,神躯确实崩溃了。但祂还能重新组装回来这点…可就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了。”
“还能再来几次么?”陈露凝轻声问道。
“呃…重组之后死线的位置又发生了变化,不过嘛,这也只是计算量的问题罢了。”赵抚兰嘬着牙花子瓮声回道:
“虽说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但咱们借着其结构不稳的功夫剥离出了那条经史闻名的异龙…这也算是一大不世之功了吧?”
陈露凝闭目不语,懒得与他计较。
“我在重凝红符了。”赵抚兰晃了晃脑袋:“你们呢?还能动么?”
“五分钟。”小剑神平淡回道:“我在力道用劫之际受了点内伤,若想再出一剑…我至少需要五分钟的时间来调节气息。”
“我也是。”陈露凝叹了口气抬起眼珠盯向不断在额头上随风晃荡的一缕呆毛:“让我缓上五分钟,没准我就能把这挫毛给撩开了…”
赵抚兰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嗯,五分钟。
黄瓜菜都要焖熟了…
所以,这就是结局了?
众人望向安然悬浮在赤目上人身侧的潜身神只,放空心神静心聆听起了她口中隐约令人有点莫名怀念感的悠扬小调。
“我…听到了某种东西…”
心底忽然响起另一道熟悉声响,引得在场众人纷纷探头觅向话音来源。
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寅虎与荷士白在第一时间便偏去的目光为众人找到了目标。
是那团黑焰火炬在“说话”,传音之术并不稀罕,但这种直接连通万人的广域通话,甚至是直接在心底清晰显现的…多少也有些超自然了。
不过嘛,结合它此刻的状态,大伙多少也能容许将这种情况列入“常规”的范畴之内了。
是敌龙母菌暴走后化身怪物,不知去了哪里被黑焰点了天灯,又不知是从何处飞坠而下完成了精彩帽子戏法的钟水镜。
这时他依旧是那副血肉增生的扭曲模样,整个身躯斜插入地,撅着似乎是臀部…或底盘?的部分显露在外,一动也不动。
黑焰在烧,就代表他还活着。
“我听到了某种东西…”他重复道:“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否该于此刻转述这些。”
说呗。
逢明大地之上,能动的不能动的,两条腿走路的四条腿站桩的,所有有识之物向心底声响给出的答案都相当一致。
反正都到这时候了,你多说几句,我们便能多活几颗字的功夫,是不是这个理?
钟水镜沉默了一小会。
噼啪…黑焰熊熊燃烧。
宛若星夜沙海上的耀眼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