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可长睫却似乎有一刻的颤抖,只听她苦笑了一声道:
“可在我见到宋拂晓记忆中的骆孤辰以后,却不能肯定我真的对他的秉性了如指掌了。”
换了平时他家宿主明明天塌下来都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为何此刻却如此在意?宗妙纹在此事上过分的纠结,让小抹茶真切地有种不是滋味的感受。
“也许这些和我们无关呢?别想太多了。”小抹茶试图出言安慰她。
“很难。”她眸光微暗,并拢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轻轻发抖。
“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你不是把我当成勾魂的牛头马面吗?我在窥探你意识波动的时候,还被你吓了一跳呢!”
小抹茶见自家宿主情绪低沉,便努力使自己语气轻快起来,想让氛围稍微轻松些。
魂团围着宗妙纹漂浮,绕了好一圈。
“我当时都被你脑补的东西吓到了,你还那样平静……”
宗妙纹抬头尽力向他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她心绪繁杂地道:“一人之死微若蜉蝣,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何况你又是如此亲切可爱,就算被勾走了魂也是我走运。”
与小抹茶相处时候的温情,于她而言是格外突兀的知觉,不在五感之内却又切实地萦绕在她的内心。
“突、突然说什么呢!你这人真是——”小抹茶音量也下意识地提高了几分。
“我很不安,在此之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她闭上了双眼,不再极力掩饰自己的疲态。
就个人而言她向来是觉得大灾跑不了,小灾死不了的。
若是当真遇到了完全没有生路的灭顶之灾,在不牵连旁人的情况下挂掉也无所谓,至少如今复苏的记忆里也没有过如此强烈的不安。
“要是如你我所推想的,他是梅的话,这外面潜藏最大的隐患很有可能不是红莲鬼王……”宗妙纹顿时说不下去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到难以说出口。
不必她说下去,小抹茶也能瞬间心领神会。
早在初来位面之际,宗妙纹在所知甚少的情况下为了激怒广大网民,就曾将骆孤辰比作社会之蛆。
只不过她当初是有意讽刺作为资本家的骆孤辰是社会的寄生虫。
客观地来讲资本主义本就是一种寄生虫制度,之所以她当初没有借此深度抨击,便是因为受限于原主的出身。
资本家依凭现有的资本就能源源不断地从劳动人民手中剥削财富,据为己有,因为核心的技术与知识永远掌握在他们手中。
据她初来乍到时的仔细了解可知,在这位面一旦沦为普通人是很难翻身的,就算取得了再大的成功,在资本家眼里依然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而已。
“你所说的给了我一个启示,就算他未必是梅,也很有可能真的是位面的寄生虫,只是采取了一种更精明的寄生模式,并且他的行动不为人知。”
而如今的线索无一不在指向一个可能。
恰巧如“空地上的奶牛”这个哲学命题,在不知隐情的认知下得出了接近真相的结论。
“你早就推想过有这种可能了吗?所以你之前才会在回云的玉佩里留了提示?”
“不,我似乎犯了一个大错,在你提及‘梅’之前,我并没有想那么深,于是我想着不回阳世了,便将玉佩托付给了骆孤辰转交沈千渡……”
宗妙纹想到这里更是面色惨白。
也就是说,骆孤辰完全有可能发现她留下的神识传音。
“别想那么多了,骆孤辰已经出现在我监测范围内了,趁现在他还没有对你不利的念头早些离开这里吧。”小抹茶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道。
果然如小抹茶所说,不过多时红衣人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那怡然自得的神态好似闲庭信步,却诡异地与景相融没有半分违和感。
远远地看见骆孤辰手捧着的黑色花束,身后跟了一群可疑的青色轮廓,好似以骆孤辰为尊一样拥簇着他。
拉近距离之后,宗妙纹的视线依然停落在那些青色的轮廓上。
她忽然面容凝固,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尾随骆孤辰的是一群青面獠牙的厉鬼!
这群青面鬼无一不是长相狰狞,发色如染血般猩红,眼底幽幽燃烧着鬼火,更有甚者六臂托举着黑色的曼陀罗华,臂弯上环绕着嘶嘶吐着芯子的虫蛇。
凶煞的面貌,给以人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可这些让人望而生畏的存在,此时拘谨无比地跟在骆孤辰的身后不声不吭,见此情景宗妙纹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了起来。
她努力挪开视线,忽而被犹如白色的玉髓般剔透的花吸引去了注意力。
此花形态奇异,明明是浑然天成的玉白色,却如骷髅般给以人白而不洁的感观,好似萦绕着不详气息的邪物,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的幽幽白光。
放眼望去,可以辨识出来的还有火红的莲花,青色的曼殊沙华。
就近更是有浑身漆黑如碳的黑衣判官,腰间系有白色通牒,牒上赫然书写着“陆判”二字,而这黑衣判官也局促不安地抱着一大团五色斑斓的光团。
“这些都是什么?”宗妙纹掩饰下内心的犹疑,面色不改地轻轻询问。
“这不重要。”
骆孤辰唇边扬起了异样温柔的弧度,他摇了摇头,没有打算为她细细解释眼前的场景,而是走向她。
“这一世,我依然会如你所愿,接下来我会以忘忧地狱洗炼你的筋脉,将血河之水融入你的骨血里,如此你便能最大程度上发挥宋拂晓的作用……可能会很痛苦,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我一切都听你的。”
“辛苦你了。”宗妙纹点头道。
“在此之前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他凝视着她,近在眼前之人,也好似如隔云端。
“这……”宗妙纹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顿时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