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弯曲扭折的通道走了百来丈，终于是在通道的一处拐角见到了光亮。

走出通道，望着眼前之景萧炎大感震撼，谁能想到在这地底深处竟会有一座如此庞大的行宫。

清幽的琴声传入萧炎耳中，抬头向这地下行宫中央的高台望去，萧炎很快便是见到了一道熟悉红色倩影。

美杜莎盘坐于地，背靠一座丈长冰棺，一架古筝正平放在她的腿上，那琴声便是由此传来。

“堂堂美杜莎女王，沙场杀敌无数，竟然也会弹琴？真是开眼了……”

美眸睁开，美杜莎看向萧炎，不过却是并未说一字，只是微摇了摇头。

与那对深邃眸子对视，萧炎错愕地发现此刻那对眸子中没有了一丝先前的冰冷，反而满含柔情，咳……当然，这柔情肯定不是对自己的，这点自知之明萧炎还是有的。

“她这是在求我不要出声么……”

不再发出声响，萧炎就这么站在原地听美杜莎弹奏古筝，琴声悠扬婉转，不过听着听着萧炎就是发现，那原本悠扬欢悦的琴音竟是渐渐转向低沉，仿佛在诉说着忧伤。

一曲终了又一曲，然而不论是哪支曲子，曲调的最后都是归于沉抑。

从那动人心魄的琴音中回过神来，萧炎就是看到美杜莎正舞动身姿，翩跹而舞，舞姿大气不失优雅，令得本就妩媚动人的她越发勾人心魂。

萧炎心中不由赞叹了一番，同时也有些纳闷。自己怎么就光记得她的凶名了，要知道美杜莎的艳名可完全不输于凶名。

“杀人的手能奏出美妙乐声，常年修炼征战的身体也能展现柔美舞姿，这或许就是她的另一面吧……”

这确实是美杜莎的另一面，而萧炎不知道是，这一面还从未向其他人展现过，他是第一个。

刚才曲子听得入迷，现在这曼舞更是看得失了魂。

虽然有些沉醉其中，但萧炎能体会到，不论是现在的舞还是先前的乐，初始轻松欢悦，可到了最后都会渐渐转向压抑哀伤，就好像在不断强调诉说着同一个故事。

单论琴技舞艺，此处应有掌声，但观众只有萧炎一个，而他能做的只是保持沉默不去打扰，或许……此处的无声才更胜有声。

时间在这舞乐之中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就是八个多时辰过去了，若非药老提醒，萧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舞乐已停。

没有选择纵身跃上高台，而是一步步踏着石阶往上走去，控制着脚下力道分寸，萧炎尽量没有弄出一丝声响。

登上高台，萧炎缓缓走近美杜莎，后者则是依旧捏着笔伏在冰棺上画着什么，没有理会萧炎。

待得走到美杜莎身边，萧炎终于是看清冰棺中躺着的人，那是一名蛇人女子，但是令萧炎惊诧的是，这女子竟是穿戴着与美杜莎身上一般无二的凤冠霓裳，而相貌更是与美杜莎有着至少九分相像。

“她……难道是上任美杜莎女王，你的母亲吗？”萧炎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嗤——”美杜莎手中毛笔一抖，那画至一半的画像便是宣告报废。

美杜莎捂嘴轻笑出声，本来压抑的气氛都是因为这魅惑之声轻快动人了许多，就是站在一旁的萧炎显得有些尴尬罢了。

良久才止住笑声，美杜莎直起身看向萧炎，自进入这地下行宫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道：“她是我最爱的人，我的亲妹妹。”

“我们曾经一起生活，一起修炼，发誓永远做彼此的依靠，然而……我活到了现在，她……却是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嗯，你先前还说过二十三年，也就是你妹妹四十七岁，那你这个做姐姐的岂不是快五十岁了。”

美杜莎：“……”

被那对平静柔和的眸子无声注视着，看着美杜莎那微蹙的睫眉，萧炎只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样的神情比起之前的冰冷淡漠让人更难起违逆的想法。

收敛了脸上的轻佻，萧炎放下抱胸的两手，“抱歉，你继续说。”

无声注视了萧炎数秒美杜莎才是收回目光，纤手抚着冰棺道：“我的妹妹与我不同，我为战而生，而她则是为了自由，刚才你听到的曲子都是她自创的。”

“最后那支舞也是她自创的，虽然只是一小段，但是是她以前最喜欢的舞，她说等哪天她真正体会到自由为何，便将这支舞补全完善跳给我看。”

“只是……她没来得及将这舞完善便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可我看刚才那支舞很完整啊。”萧炎出声道。美杜莎一笑，回道：“当然完整，因为我将这支舞后面部分补齐了。”

“那看来你并没有领会你妹妹的心意，就算是我这个不懂舞艺的外行也能看得出来，一开始轻快洒然，可渐渐地却是沉重哀绝，这已经不再是表达自由了吧。”

美杜莎点了点头，怅然道：“你说的没错，我不能理解妹妹对自由的渴望，所以自然也是不可能完善出她理想中的舞，但……有一点你说错了，这也是自由，只不过是最悲伤的那种。”

“这支舞的完善并非我随意而为，它演绎了我妹妹的一生……心知自由不可及也要追求，肚明不可为偏为之，最终成为了残酷命运的牺牲品，香消玉殒……”

“这是飞蛾扑火，但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对，一种另类的自由……”

轻叹了一声，萧炎直视美杜莎道：“直说吧，你希望我做什么，你带我来总不会只是想让我听你弹曲子看你跳舞吧？我自认还没那么好的福分。”

“好……你现在是二品炼药师吧，那我问你，若是给你时间，你能否达到八品宗师之境？”

“八品？”萧炎指着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讪笑道：“你可真是看得起我，我不过一名二品炼药师，与那八品宗师可差得远呢。”

“所以我问你给你时间你能否达到。”

双手抓着萧炎的肩膀，美杜莎两眼直视着萧炎的目光，“究竟……能不能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