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周岁,偕妻往外婆家赴宴,途中突遇南朝大盗,事出仓卒,妻儿为盗所害,余亦不欲再活人世。余受业恩师乃南朝汉人,余在师前曾立誓不杀汉人,岂知今日一杀十余,既愧且痛,死后亦无面目以见恩师矣。
萧远山绝笔。
而智光说到这里,抬头向天,长叹了一声,续道。
“我们三人看了那贩子的译文后,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实是难以相信。但那契丹人其时已决意自尽,又何必故意撒谎?我们另行又去找了一个通契丹文之人,叫他将拓片的语句口译一遍,意思仍是一样。”
“唉,倘若真相确是如此,不但殉难的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这些契丹人也是无辜受累,而这对契丹人夫妇,我们更是万分的对他们不起了。”
众人急于想知道石壁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却听他迟迟不说,有些性子急躁之人便问。
“那些字说些什么?”“为什么对他们不起?”“那对契丹夫妇为什么死得冤枉?”
智光道。
“众位朋友,非是我有意卖关子,不肯吐露这契丹文字的意义。倘若壁上文字确是实情,那么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的所作所为,确是大错特错,委实无颜对人。”
“我智光在武林中只是个无名小卒,做错了事,不算什么,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是何等的身分地位?何况汪帮主已然逝世,我可不能胡乱损及他二位的声名,请恕我不能明言。”
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威名素重,于乔峰、诸长老、诸弟子皆深有恩义,群丐虽好奇心甚盛,但听这事有损汪帮主的声名,谁都不敢相询了。
智光继续说道。
“我们三人计议一番,都不愿相信当真如此,却又不能不信。当下决定暂行寄下这契丹婴儿的性命,先行赶到少林寺去察看动静,要是契丹武士果然大举来袭,再杀这婴儿不迟。”
“一路上马不停蹄,连日连夜的赶路,到得少林寺中,只见各路英雄前来赴援的已到得不少。此事关涉我神州千千万万百姓的生命安危,只要有人得到讯息,谁都要来出一分力气。”
智光的目光自左至右向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说道。
“那次少林寺中聚会,这里年纪较长的英雄颇有参预,经过的详情,我也不必细说了。大家谨慎防备,严密守卫,各路来援的英雄越到越多。”
“然而从九月重阳前后起,直到腊月,三个多月之中,竟没半点警耗,待想找那报讯之人来详加询问,却再也找他不到了。我们这才料定讯息是假,大伙儿是受人之愚。雁门关外这一战,双方都死了不少人,当真死得冤枉。”
“但过不多久,契丹铁骑入侵,攻打河北诸路军州,大伙儿于契丹武士是否要来偷袭少林寺一节,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们来袭也好,不来袭也好,总而言之,契丹人是我大宋的死敌。”
“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三人因对雁门关外之事心中有愧,除了向少林寺方丈说明经过、又向死难诸兄弟的家人报知噩耗之外,并没向旁人提起,那契丹婴孩也就寄养在少室山下的农家。”
“事过之后,如何处置这个婴儿,倒是颇为棘手。我们对不起他的父母,自不能再伤他性命。但说要将他抚养长大,契丹人是我们死仇,我们三人心中都想到了‘养虎贻患’四字。”
“后来带头大哥拿了一百两银子,交给那农家,请他们养育这婴儿,要那农人夫妇自认是这契丹婴儿的父母,那婴儿长成之后,也决不可让他得知领养之事。”
“那对农家夫妇本无子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他们丝毫不知这婴儿是契丹骨血,我们将孩子带去少室山之前,早在路上给他换过了汉儿的衣衫。大宋百姓恨契丹人入骨,如见孩子穿着契丹装束,定会加害于他……”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问道。
“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他,他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