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少宁缓缓地坐下,看向他的父亲,谈老虎。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光直视自己的父亲。
谈老虎从来不会回避任何目光。
坦坦『荡』『荡』,毫不心虚,也从不软弱。
“我没看档案。”谈少宁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听你说。”
谈老虎皱眉,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听我说?你会信?”
“……”谈少宁深吸口气,点头,“你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谈老虎眯了眯眼睛,盯着谈少宁看了一会儿,随后就『揉』了『揉』眉心,说道:“我跟你母亲,是在南边一个毒窟认识的。她是被卖去那边的,我看她可怜,带她回来,后来一直跟在我身边。有一次,我不小心中了别人的算计……和你母亲发生了关系,你母亲对我非常好,我也没有打算辜负她,我问她跟我在一起怕不怕,毕竟我能给她荣华富贵,却给不了她安稳平静的生活。但她说不怕,她说无论生死都要和我在一起。我就娶了她,给她一个名分。再后来,她怀孕了,就有了你。”
“等等,那我哥呢?”谈少宁皱眉,“我哥是从哪儿来的?”
是啊,现在谈家的继承人,谈霄,他谈少宁的哥哥,是从哪儿来的?
谈老虎的表情忽然一僵,竟然眨了一下眼睛,才反问道:“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谈少宁表情严肃。
谈老虎轻咳一声,说道:“你哥其实是你堂哥,不过都一样,反正是你哥。”
“……”谈少宁不信,“堂哥?难道我还有个叔叔或者伯伯吗?”
“有,早些年就过世了,为了躲避追杀,才说是我儿子。”谈老虎有些尴尬,“我以为你知道。”
谈少宁咬牙,“我怎么可能知道!”
“反正知道不知道没差,都是我们谈家人。哦对了,你若是想要争家主位置的话,你自己动手,我不会帮你的。你们俩各凭本事,不过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对上你哥,真没胜算。”
谈少宁的脸『色』瞬间黑了,“谁跟你说我要争家主之位!”
谈老虎却只是高深一笑,似乎完全不信的样子。
谈少宁无语,“那我哥知道吗?”
“知道啊。”
“……”谈少宁郁闷死了,“那感情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这能怪谁。”谈老虎一推二五六,完全没责任的样子。
谈少宁深吸口气,他得承认,论耍赖的话,他是完全干不过谈老虎的,所以不必在这样的问题上跟他纠缠。
“你继续说,我妈怀了我之后呢?”谈少宁道。
谈老虎的表情有些沉,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的生意越发动『荡』,东北那块原本都调理好了的,可忽然之间,又开始压不住了。我好几条线都被人拔了,好几批货刚到码头就被人给扣了。我从来不做毐品生意的,可是却传出了我垄断东北毐品市场的消息。甚至还在我的地盘上,搜出了不少毐品。”
谈少宁皱眉,似乎不理解为何要说这些。
“毐品这东西,沾上就甩不掉,我谈老虎虽然没什么大局观,但这种祸害家国的东西,我也绝对不沾的。当年晚清、民国和抗战时期东三省在这上头吃的亏还少吗?”谈老虎道,“我严查了一批,把自己手底下给肃清了。可是其他路子却更难走了。那时候主要的生意就是从苏联倒腾各种东西,有很多都是秘密的,见不得光的,然而三番两次被劫……”
“那段时期,我过得有点儿艰难。”
能让谈老虎承认有点儿艰难,那实际情况就根本不是有点儿艰难,而是非常艰难!
“再后来,我不信邪,有一批重要的货,我亲自负责交接……可还是走漏风声了。”谈老虎道,“你.妈跟着我,一路辗转,被追杀。那是寒冬腊月,我们的人跑散了,我带这你.妈,躲在一个山包子里,一处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岩洞,外面大雪封山,我带你.妈住在那里面,用雪把洞口给封住,里面点了火堆,可以烤肉,也可以给山洞升温。还算能过得去。”
“可那些人还是追过来了。”
谈老虎的脸『色』很阴沉,“那个时候,你妈怀着你还不足月份,但她跟着我一路奔波……所以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在那些人追过来的时候,你.妈羊水破了要生了,可是生了好久都生不出来,我伸手进去『摸』,只『摸』到你的一只脚。我虽然不懂接生,但也常听老人们说,『摸』到头是胎位正,『摸』到脚就难生了,『摸』到一只脚……更难,有可能俩人都保不住。”
“这个时候那些人已经追过来了。我可以跑,但你.妈跑不了。”谈老虎说道,“来的只有五个人,我杀了四个,就剩最后一个,我没子弹了。”
“全东北谁都知道,在能杀了我谈老虎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开枪,不要犹豫,不要给我说话的机会,更不要给我动的机会。只可惜那人太高兴了,见有机会取我的命,他太高兴了,就多说了几句废话,注意力不够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