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之地历来战事频仍,环境苦寒,是明朝发配充军的几大要地之一。只因俞修龙是湖广之人,遵循“南往北充,北往南充”,故而充往东北边疆。
听到判决,俞修龙仍低垂着头,眼中灰蒙蒙一片,心如死灰。之前仵作早已验过尸身,那王家老大肝胆皆破,浑身多处伤痕,确系被殴致死。
判决已下,俞修龙对斗杀之罪供认不讳,俯身受杖。
“啪”、“啪”、“啪”,刑杖一下又一下击在他背上,不多时俞修龙便已皮开肉绽,冒出血来。
所幸杨老爷曾差人打点过,名为五十,实则俞修龙只挨了二十多棍,而真正使劲的却只有前面十下,全为做出样子来。
“哥哥,哥哥!”
阿婷流泪呼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俞修龙被戴上刑具,被差人押走。
“我的儿,我的儿啊……”曾淑瑶欲哭无泪,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此次儿子回家竟成了一名杀人犯,“我们一家本本分分,从不曾有半分害人之念……为何老天爷总是无端降祸于我们……啊啊,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阿婷搀住悲痛欲绝的母亲,自己泪流不止:哥哥被发配戍边,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而妈妈和自己相依为命,若是再有什么祸患,还有谁能保护我们母女俩?
“我和妈妈一定……等你回来……”
俞修龙先被江宜衙门收押,坐了一段时日的监牢,而后带着已收拾好的东西,发配上路。
“没想到我和大熊一样……”俞修龙戴着囚枷,随官差穿岭过冈,在路上如同行尸走肉,只知道往前一直走。他从一个人人称赞的抗倭英雄变成杀人囚犯,这等落差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这日,三人已北上到了河南开封,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朔风不断。初入寒秋的时节冷得叫人没有防备,俞修龙生『性』刚阳倒还不怎么怕;可那两个官差却就不同了,他们既无刚阳体魄御寒,而且一路上风口又多,毫无遮拦,嗖嗖几阵风吹过,浑身不禁哆嗦起来,便想找家酒铺喝酒暖身子。
“店家,上酒!”
两位官差寻定一家店,撩开门帘,寻了个靠里的位子坐下。此时进了屋内,暖意陡增,很是惬意。他们俩卸下腰刀丢到桌上,刀摇摇晃晃,“当啷啷”直响。
“两位差爷,要点什么?”店小二见是官差,上来点头哈腰道。
“天气凉了,给爷烫点酒来喝,切几盘肉。”
“好嘞,马上就到!”小二麻利下去准备酒肉。
官差见俞修龙脖子上锁着大枷,颇不方便,遂对他说道:“我们敬你是条汉子……那王大让我们头疼的很,得亏你除了他,算是给我们免了一个麻烦;再说杨老爷也曾提点过我们,要照顾照顾你,此间没其他人看见,咱们给你把枷除了,好让你舒服吃点东西。”
“多谢差人大哥。”俞修龙闻言高兴起来,他想自己这也算不幸中的幸运了吧?
脖子上挎个六七斤的大枷,走了数百里路,穿山越岭,俞修龙早就难受的很了,立刻将身子凑上去让他们解封卸枷。
随着“咔擦”一声,他脖子周遭只觉陡然发轻,好似轻飘飘没有重量一样,举了许久的双手也能活动开了,立时便舒坦许多。
温热的酒端上来了,还有肉块、馒头等吃食,俞修龙喝了一点点酒便开始吃馒头,刚吃几口,感叹道,“北方的面好啊……这馒头做得比那家店还好吃。”
他回想起与阿婷一起吃馒头的情景,眼眶不由红了,馒头哽在喉间变的有些难以下咽,“妈妈……阿婷……”
两个差人大口喝酒吃肉,没怎么注意他的神『色』。
三人正在吃喝,店口前门帘倏然被掀开,“呼”,一股寒风立时灌了进来。
“死老鬼……你站住,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