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星垂,大海中白浪迭起,喷溅水滴;船上桅索震响。
“成先生……成先生!”徐一贯耷拉着眉眼,满脸愁容,说道:“这下咱们回去怎么跟陛下交代?”
“怎么交代?”成元齐坐在船头,仍在入眼处皆是一片黑暗,口中道:“当然照实禀报,难不成还欺君么?”
“这……唉!”徐一贯瘫坐在甲板上,手拍桅杆,“都怪小西行长那个混球,居然捏造假讯……这下可把我们坑苦了呀!”
成元齐虽未多言,但心里却如这鲸海底下一般,暗『潮』奔涌,惊涛骇浪。
此次他满以为日方诚意求和,便主动请缨出使日本,若和议顺利自是大功一件。可谁曾想,明、日双方皆被小西行长等人耍了一通,因而自己这下实可说是弄巧成拙。
徐一贯盯着成元齐看,这张脸从来都是波澜不惊,淡定自若,心里好生佩服。他脑中不由浮起昨日画面。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
听成元齐念完敕书,丰臣秀吉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红一阵,白一阵。这敕书由成元齐念来,充满了大国对小邦施恩赏赐的意味。
小西行长在一旁只听得心惊肉跳,冷汗频频。
这时,丰臣秀吉枯瘦的脸上抖了几抖,厉声喝道:“我掌持日本,已是一国之主,还需你们来封我?!”
他勒令士兵将这些人轰出日本,不得逗留;士兵赶来拿人,一时殿内『乱』哄哄的。
成元齐目睹他这反应,又看了看小西行长慌『乱』的样子,心里恍悟丰臣秀吉竟不知情,说道:“原来都是将军搞得鬼?”
丰臣秀吉所谓的“和谈”建立在七大条款之上,其中包含迎娶大明公主、勘合贸易、划割朝鲜国土等极为过分的要求;而小西行长心知高傲的大明国绝不肯答应,竟在通往书信中擅作主张,不但对条款要求大削大砍,而且还答应从朝鲜撤走全部驻军。
小西行长遭他说破,顿时无言以对,满面通红;丰臣秀吉心生疑『惑』,止住士兵问道,“怎么回事?”
小西行长支支吾吾,说怕耽搁明日双方贸易交好,不得已才更改条款。
成元齐袖子一拂,推开士兵;众人皆惊,只听他朗声道:“贸易交好……你们有这个诚意么?朝鲜素为我国藩属,于我大明如同国门。你们要进屋应当敲门候立,主人应允方可入内,岂有破门而入之理?”
『毛』利辉元说道,“朝鲜阻拦贵我双方的贸易通道,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成元齐转身向着他;『毛』利辉元心自怯了,不由退了半步。“不请自来,破门而入……难道不是妄图主人的身家财物?!”
丰臣秀吉的野心此时被成元齐一语道破。
日倭军队突袭朝鲜,大肆杀掠,其意却并非仅止于此,而是它身后的大明国!
“双方和谈,你们却一味刁难,定下如此苛刻的条款,又是什么居心?”他这话对着丰臣秀吉说,令对方气得肝颤。
见他直斥丰臣秀吉,小西行长挺身护主道:“你好大胆!”说着,将手中刀“噌”的拔出,横在他面前。
“大胆?”成元齐不怒反笑,丝毫不惧他手中锐芒,“将军私改条款,欺主罔上,这份胆略……老夫实在是佩服啊。”
瞧他面挂微笑,话中满是讥讽之意,小西行长心里一虚,手已软了下来。
这时,一位僧侣走了过来,“要怪也只怪你们明国妄尊自大,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