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只见秋彩说:“这是人家老板和雇农之间的事,你掺和什么?”
“我就是气不过他那个跋扈劲儿。”俞修龙瞪着那人,见他仍在训斥养蚕少女,满口粗鄙之语,心里越发不爽。
“你的伤还没全好呢,怎么又去管闲事?”秋彩拉着他的胳膊不放,低声说,“瞧见那四个家伙没有,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俞修龙哼了一声,他瞧这四个轿夫虽然健壮,但内息浅薄,显然并不是什么高明武者,空有一身蛮力罢了。自己的武功已今非昔比,自认就算带伤依然能收拾那四个家伙。
“哎,听我说……”秋彩见他这样子肯定还有想法,继续劝说:“他现在发一通火也就完了,最多打翻几个簸箩而已……可你一过去就不一样了,以你这『性』子,说不到三句话非得打起来不可。”
“哼!”俞修龙再哼一声,不过态度已软了不少,他细想之下,认为秋彩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理儿。
秋彩微笑着说:“对了,就算你能替这些蚕农出口气,可咱们终究要走的,咱们走了之后谁来保护这些人呢?到时候这帮家伙可就变本加厉的欺辱他们了。”
俞修龙连连点头,只觉她说的很对,自己……还是不给这些人惹麻烦了吧。
两人回屋辞别户主,便牵马行路了,俞修龙心里还在担心那些蚕农尤其是那些娇滴滴的姑娘,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秋彩察觉异样,又劝道,“你别想太多了,人各有命……有时即使不痛快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俞修龙心里感慨良多,这些年自己遇上这么多事情,可说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若不是运气极好,只怕早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他环抱着秋彩,叹道,“还是我命好,能有你在身边。”
秋彩『摸』『摸』他的脸,“所以啊,咱们要开开心心的活,忘掉一切烦心事。”
她说这话时,两人正经过一个高坡,俞修龙望着远方的绵延青山,口中说道,“要忘……岂是那么容易的。”这些年来受的苦难折磨,他可是记得清清白白,丝毫没忘,人的痛苦往往也在于此,对伤害和恐惧记忆犹新,就连从山顶高空跌落至地府孟婆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他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忽听后面有响声传来,俞修龙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白子京与四个轿夫,轿子由山竹制成,两根长长的竹竿在轿夫肩头“吱呀吱呀”的响。
俞修龙看见这人便不爽快,满眼厌弃,秋彩也对他全无好感,两人只扫了一眼,便不看他。
“这帮蠢猪,依我看明天照样收不了丝了……妈的,封爷不骂死我?!”白子京飞快摇着纸扇,一脸暴躁不安的模样。
俞修龙听他骂骂咧咧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便对秋彩说:“咱们快走,免得我忍不住揍他。”
“好!”
秋彩一抖缰绳,驱马疾行,马蹄子登时又踢起许多沙土来。
日头正亮,光耀万里,在树林间投下一个个金『色』圆斑。
吱呀、吱呀……那四抬小轿走进了树林里。
“水给我,我要喝水!”
“白爷,壶里没水了。”其中一个轿夫说,“我们几个找水去。”
“那还磨蹭什么,快去啊!”白子京往轿椅上一靠,想到收不上来丝要挨老板训斥,心里烦躁,愈发口渴起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妈的,这帮蠢货打井去啦?!”他等得不耐烦,起身走出轿来,想看看手下回来没有,脚步急急,踩得落叶沙沙响。
“我……哎哟!”
白子京走出数十步远,忽然脚下一空,踩进一个半米来高的坑中,口鼻在地上一磕,猛地发麻,继而迅速肿痛起来,流血不止。
“白爷,白爷!”
轿夫们提着水壶回来了,正好见他跌入坑内,都慌着跑上来拉他,“爷,怎么搞的?”
“哎哟,这摔得可不轻!”
“可不是么,瞧这血流的……”
“爷先起来,慢点,慢点。”
白子京拿衣袖擦血,却是越擦越多,越擦越流,那灰白衣服上已满是殷红斑块,心里不由得慌了神,这时只听一声轻响,暗风陡起。
空『荡』『荡』的树林里忽然间多了一个黑衣女人,如鬼如魅。
五人都僵住了,只听白子京颤声道,“封……封爷。”他那模样,就跟耗子突然见了猫似的。
封一羽看了看他的伤,见他满脸血迹,眉头一皱,伸手在白子京左手无名指指节上一捏,劲力暗渡。
白子京身子一震,缩回手来,忽然惊讶道,“诶,不流了……封爷,您真是神仙转世……”
“少废话,丝呢?”封一羽面『色』淡漠,只关心生丝收上来没有。
提到这茬儿,白子京眼神躲闪,声音小了很多,“回封爷……马、马上就好了,我已经……叫他们加紧做……”
封一羽面『色』发沉,很不高兴,“就是还没收上来?”
“小的无能,封爷别发火,当心气坏了身子!”白子京一见,立马慌得叩头;那些轿夫也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
“好啊!”
白子京一听这声“好”,以为自己要玩完了,吓得面『色』惨白,“封爷,封爷!”
“没用的家伙,再给你五天时间,到时候再没有丝……你自己看着办。”
封一羽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任务实在太重太紧,确实有些困难,只是她故意如此做罢了。自己宽容他一阵,白子京势必感激在心,更拼命为自己卖力,反而比紧『逼』他的效果更好。
“多谢封爷,哈……多谢封爷!”白子京得了宽恕,果然感激不尽,连连叩头。
封一羽“唔”了一声,“起来。”身子一闪,倏忽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