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首席大弟子,虽然武技非俗,但内力显然比不了这位潜心精修多年的师叔。再他说与长辈动手,本就畏手畏脚,以守为主,因此自然不占优势。
“师父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是啊,师叔!”
杜文渊身后一众弟子,均着浅『色』长衫,此时一齐出声劝道。
“钱老儿自作自受,是报应!”涂欢鼻子一喷,不屑一顾,“从没出师那会儿起,我就看不惯他那副以大侠自居的样子。论武功、论人才,我哪里不如他,你们说,我什么地方比不上他……可师父就是偏心!”
“师父偏心呐……”他看向屋外,一片空旷辽阔,眼中神『色』仿佛追忆起了往事,口中念道:“我苦练多年,勤勤恳恳,终于练得一身超群武功,可掌门之位还是被钱昭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给夺去。”
除了掌门,师父的爱女苏青禾也嫁给了钱昭,涂欢一夜之间痛失两大心头之宝,憾恨之至,几乎崩溃。
“他对我如何,也只是弥补愧疚罢了。”涂欢想起不堪往事,心绪泛波。他平复一阵,转头张开双手,向杜文渊等人道:“我想你们,可能还不知道祖师当年的遗志吧?”
杜文渊身为大弟子,入门较早,又是掌门人的心腹,虽然年纪不过三十多岁,但其实对本门历史了解甚深。
据很多人所知的是,本门祖师和成家先祖原是至交好友,后来因为对武学的见解不合,因而分道扬镳。
其实他心里清楚两人不合的真相,那便是成家素来攀附朝廷;而天志祖师则从骨子里不信官家,他觉得庙堂之上那些人只会勾心斗角、鼓动暗『潮』,引起各种纷争。
杜文渊喘着气,缓缓道:“祖师遗志不与朝廷有任何瓜葛,因为一旦入了朝政这趟浑水,那便天下不是天下,而是棋盘;他人也不再是人,而是棋子!”
“原来天志祖师还有这样的遗言。”俞修龙伏在房顶,听了这话,只觉颇值得玩味。
“不愧是大弟子,知道就好!”涂欢翻了一眼,看着厅内众弟子道,“咱们祖师高瞻远瞩,深知这浑水趟不得,早发先声告诫……可钱昭居然罔顾祖师遗志,一心勾结朝廷,甘为鹰犬,真是可耻!”
杜文渊身为首席弟子,威望较高,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代接班人,同时也是鹰派门人。
此时师父被人所骂,无异于自己被骂。
他面上一红,心中涌起一股气来,可涂欢师叔搬出的是祖师爷遗言,重如泰山,无可辩驳,只能低头看着地面,默然不语。
“朝廷如此卑鄙狡猾,拿一点点好处就把你们都收买了?”涂欢质问众弟子,环视厅堂,无人应答,又问,“当年命本门协助剿灭大衍派,我极力反对,可钱昭老儿却一意孤行,结果呢……致使本门死伤无算!”
那是极为惨烈的一战,七大势力在朝廷的号召下共同参与剿灭逆教,天志派便是其中之一。
涂欢虽然反对,但掌门号令谁敢不从,天志派终于还是参与了围剿。在那一战中,涂欢眼睁睁看着苏青禾惨死,于是心里更加记恨钱昭了。
俞修龙今日本是为救于中流而来,竟听到这断多年前的往事,心中激动,越发好奇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一战……你们这些小鬼大多没参加过,不知道大衍派有多可怕,更不知道那宁永疆是何等人物!”涂欢提到这些字眼,仿佛立时回到多年以前,感受到厉风呼啸、苍云变『色』,登时心中隐隐生出畏惧。
他自小天资便高,钻研武学多年,自以为颇有建树,武功不弱。可那一战见识了宁永疆、成元齐、李权扬等绝世高手的交锋,总算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和他们比起来,说是蝼蚁也不为过。
“谁?!”涂欢忽听到有人异动,鬼鬼祟祟,颇为可疑,忽地伸臂跃出,去抓那人。
果然,一个人影急急后退,躲开抓拿,竟比他的动作还要快。竟有如此高手,涂欢一抓不中,正要往前再扑;那人影却不再后退,反而疾冲至院内,其速度之快,身法之灵,匪夷所思。
涂欢大吃一惊,待看清了此人面目,立时目瞪口呆。
“什么人?”
此人头发蓬『乱』,穿着贴身亵衣,不知是敌是友,天志派众人纷纷戒备起来。
一阵风将他的头发吹起,『露』出脸来。
“师父?”杜文渊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喊了一声。
“文渊,起来。”
师父的声音还是如此沉稳,气『色』也与平常无异,看来伤势已无大碍。杜文渊眼含泪光,哽咽道:“太好了,您果然没事……”
原来这人就是天志派的当今掌门钱昭,俞修龙定睛细瞧,见他一张瘦长的脸,面下隐隐有些苍黄之『色』,显然内伤还未痊愈。
“钱昭!”涂欢一跃而出,与钱昭对立,皮笑肉不笑道:“师兄,我听说你出了事,立刻赶来看你呢!”
钱昭冷眼看他,足下不丁不八,衣带轻飘,“师弟,你这次来,莫不是以为我要被天收了去吧?可惜啊,我钱昭生平从不做亏心之事,老天要责罚,罚不到我头上。”
“你真敢说,哈哈哈!”涂欢大笑几声。
钱昭看着他笑,定定伫立,却是不动声『色』。
涂欢问道:“当年,好端端的师父为何让位与你,还有师妹她……你说,我哪一点及不上你?!”
笑声止歇,他沉下脸来,目中『露』出无比怨毒的神『色』,好似要把钱昭给生吞活剥、扒皮抽筋,瞧着让人生怯。
钱昭仍是神情淡漠,无惧其骇人的目光,说道:“你武功虽好,但为人太过狠厉,戾气十足,师父正是深知这点,所以不放心把门人交给你。”
“算了吧,这都是你捣的鬼!”涂欢将手一扬,咬牙道,“你这家伙只会逢迎拍马,讨师父欢心,谁知道你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钱昭道:“当年你与忠德帮的人起了争执,打死打伤好几人,他们一大帮人过来要说法。若不是师父力保,你能活到今天?”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又没怕他们!”涂欢并未否认,看来是真有此事了。
“你一意练武,头脑简单,却不知当掌门还需要八面玲珑,处理好各方事务关系。若都像你,岂非到处树敌?”钱昭摇了摇头。
“哼,说得好听,不就是给人当狗么?”涂欢啐道。
“那时本派青黄不接,不甚壮大,若不低下身子,只怕不出半年便要完了。”钱昭转而望天,对着朦胧夜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