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春梅拿着牙刷,忽然说:“鹿鸣啊,你得学会为自己争取,别以为什么都天经地义是你的,天上掉馅饼你也得站到外面去接一接不是?亲兄弟还要争一争母亲的宠爱呢,你这性格会吃亏的。”
邱鹿鸣回头笑,“莫非你要给我生亲兄弟了?”
赫春梅气得追过来在邱鹿鸣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打完又有些黯然地说:“妈妈总有一天要离开的,你得有这个思想准备,别像我,你姥姥都九十多了,我还天真地以为后头日子长着呢,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去了,我最大的凄惶就是挡在死神前面的保护伞没有了,不仅要直面很多残酷的事情,更要直视死亡了。”
邱鹿鸣从未见过这样的赫春梅,她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站着听教。
“借出的钱,也是你的钱,要及时收回,你不好意思要,她不好意思还,拖久了更糟糕,不用顾忌面子大不了断交;大舅家的养育之恩,并不需要你全部来还,那是我欠下的,你只需对大舅大舅妈感恩,不必迁就赫敏;你虽没亲哥哥,但那些表哥都还算疼你,你要和他们交好,到老了,都是你的倚仗;对小苏,也别全然抛却一片真心,至亲至疏夫妻,总要给自己留一点缓冲空间......”
邱鹿鸣听得发愣,她忽然觉得赫春梅好像矮了许多,她甚至能看到她发顶的白色发根,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嗅到赫春梅身上的酒气,看着她眼中似有水光闪烁,忍不住叹气,揽住她拥抱,“我记住了,都记住了。”
记忆中,这对母女竟从未拥抱过。
赫春梅伏在女儿肩头,喉头紧得发疼,哽咽着哭出来,“他们,都扔下我,走了......”
邱鹿鸣拍着她的脊背,“好好,我不扔下你,不扔。”
等赫春梅睡下了,邱鹿鸣在客厅呆坐了很久。
其实,赫春梅等于已经失去她所有最亲近的人了:父母、丈夫、女儿。
邱鹿鸣心中惭愧起来,她占了人家的躯壳,大咧咧花着遗产,即便赫春梅不是合格的母亲,那也不是自己不尽孝道的理由啊。
邱鹿鸣罕见地熬夜了,一是因为赫春梅,二是苏毅鸿还没有回来。
直到十二点,邱鹿鸣才听到门声,从卧室出来,是苏毅鸿回来了,他的司机扶着他的胳膊,咧了一下嘴说:“嫂子,站长好像喝得有点多。”
苏毅鸿抬头看了邱鹿鸣一眼,嘿嘿地笑了。
“我的天,这是喝了多少啊?”邱鹿鸣扶起他的另一只胳膊,和司机两人将他扶到另一间卧室。
司机说:“我明早来接站长上班,您快休息吧。”
“辛苦你了小于,这么晚,害你跑一趟。”
“没关系没关系!”小于连连摆手,“嫂子,再见再见!”
“那你慢慢开车。”
邱鹿鸣关好门,去看苏毅鸿,摸摸他的头,“怎么样?难受不,想不想吐?”
回答他的是如雷鼾声,邱鹿鸣叹口气,把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试着去脱他满是烟酒味的衣服,但是根本搬不动他,只得作罢,用毛巾蘸了温水给他擦脸,苏毅鸿睁开一只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嘿嘿笑两声,一转头又睡了。
邱鹿鸣给他盖了被子,在床边放了个盆,又留了一盏小夜灯,也回卧室睡觉去了。
想了想,把刚关上的门又打开了。
秋宝今天过于兴奋,睡得也不老实,一会儿工夫已经横了过来,她又把秋宝抱到拔步床最里面放好,这才关灯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