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伊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巳时,看了一下屋内无人,便唤楚灵:“楚灵。”
丫头们在韩念伊的屋外守了一整晚,不敢离开,也因为瑾王的命令而不敢进去,只是偶尔轻敲房门唤一下小姐,看看她是否醒来。
楚灵听到韩念伊的声音,激动地推门进去,跪坐在床榻前,哭诉起来:“小姐,您可算醒了,您都吓死楚灵了。”
“发生了何事?”韩念伊仍有些迷糊,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爹爹,有玉麒,有一家人团圆时的欢声笑语,所以她不愿意醒来。梦里好像还有贺泽羽,有贺泽羽的拥抱和亲吻。
楚灵扶韩念伊坐起来,心有余悸地说着:“小姐,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连太医都来了。”
韩念伊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着。但也具体记不得什么,只知道,父亲和玉麒回不来了,想到这些就心如刀绞。
起来梳洗后,韩念伊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里想着:我不能倒下,韩家需要我,祖母和母亲在等着我,而妹妹也需要我的守护。
她要坚强,韩家的女儿就该有韩家的铮铮铁骨,爹爹和玉麒不在了,她就是韩家的顶梁柱。她要护住韩家上下,也要亲手杀了乌什木,为韩家军报仇雪恨。
刘奕恒接到墨竹的禀报,第一时间赶去了朝阳苑。一路上他在想,她这么快醒来,是因为贺泽羽吗?她心中是有贺泽羽的,确认了这一点,刘奕恒内心惆怅。
刘奕恒看到在铜镜前发呆的韩念伊,立即调试好心情,慢慢靠近,生怕惊着她,柔声地说:“念伊,你还好吗?”
韩念伊回过头,轻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努力扯着笑容点点头。
刘奕恒见她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
过了很久,韩念伊开始面对现实,她问楚灵:“祖母和母亲可还安好?他们现在何处?”
楚灵点点头说:“老夫人和长公主在安排下人布置灵堂。”
韩念伊有些疑惑的问:“父亲的遗骸送回来了?”
楚灵没有回答,偷偷看了一眼刘奕恒。
刘奕恒走在韩念伊的身边,扶住她的肩膀说道:“念伊,将军的尸骨已经在玉门关下葬了?”
“为何?为何要葬在玉门关?”韩念伊瞪大眼睛问刘奕恒。
刘奕恒见她又激动起来,内心担忧,昨日太医说了,她就是急火攻心才会一直昏睡不醒。她方才醒来,此时怕是受不得刺激的。刘奕恒将她的头抱在怀里,柔声地说:“伊伊,天气已然转热,两军尚在交战,若等到大军归来,只怕韩将军的遗骸……”
韩念伊挣开刘奕恒的怀抱,试探地问:“那我可以去接父亲,我可以去不是吗?”
刘奕恒蹲下,看着她:“念伊,玉门关离帝都甚远,来回至少要月余的时间。”
韩念伊明白刘奕恒的意思,不久,一抹微笑从韩念伊脸上划过,她说道:“这样也好,父亲生前,戍边十载,一心守护边疆百姓安居乐业,他死后便也葬在那片土地吧,好让他继续扞卫边塞领土,为国尽忠。”
韩念伊看着楚灵说:“把孝服拿来吧,我该去为爹爹守灵了。”
墨香将早已备下的孝服拿了进来,放到韩念伊的面前。她伸手摸着那粗布麻衣,粗糙的布料扎得她手疼、扎得她心疼。
楚灵他们伺候韩念伊换好孝服,自己也去换上了丧服。本该一早换上的,只是考虑到韩念伊的情绪,便一直穿着原本的衣服。
韩念伊带着丫鬟们到了前厅,一上午的时间灵堂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满院的白布犹如大雪覆盖,充满寒意。下人们穿着丧服安静地忙碌,蔡云姗和韩念熙在灵位前焚烧纸钱,乐阳跪在棺椁旁的蒲垫上默默抽泣。韩念伊发现,正中间鎏金刻寿的楠木棺椁旁,还有一副纯黑的棺木。
韩念伊快步走到乐阳的身边,跪在她面前指着那纯黑的棺木问道:“母亲,这是何意?玉麒还没有死啊。”
乐阳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看着韩念伊说道:“伊伊,玉麒已经死了,我们都要接受现实。”
韩念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乐阳说:“母亲,您是玉麒的生母啊,您要相信玉麒还活着。”
乐阳强忍着眼泪,用坚定的语气告诉韩念伊:“玉麒至今下落不明,要么他在那遍地的尸骸里,要么他就是逃兵,伊伊,你觉得玉麒会是逃兵吗?”乐阳看了看棺木接着说:“如果他做了逃兵,那他也是死了,不能再回韩家。”
韩念伊愣愣看着眼前柔弱又坚强的女子。作为玉麒的生母,她怎会不希望玉麒还活着?可作为将军夫人,为了韩家的声誉,她宁可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去。韩念伊不再多话,在乐阳身边的蒲垫上跪下。
一旁守着的刘奕恒走了出来,他到灵位前焚烛点香,叩首行祭礼,家属们答礼。
刘奕恒对长公主说:“姑母请节哀。日后奕恒会守护韩家。”
乐阳感激地看着刘奕恒点了点头,韩念伊则没有答话。
刘奕恒是第一个前来祭拜的韩绍的外人,也是一天里唯一一个。第二日一早,不知是皇上吩咐的,还是刘奕恒安排的,各位王爷和太子都来祭拜了韩绍。诸位皇子都来之后,也有一些官员前来悼念,稀稀拉拉,他们并不多言,上完香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