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继续用那种不知是批评还是心疼的语气说：“毕竟在他小时候就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我就是想严加管教也舍不得。一个人在国外，让他多交点朋友，又担心被些五毒俱全的人被带歪了，毕竟年轻人玩的一个比一个疯，可没朋友也不行。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靠着靠着，也就忘自己身边也是有人能依靠的。”

“他一回国就接手公司，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连我都是后面的时候才知道的。做人办事就是这样的独断。这种性格，想改估计也晚了。”老爷子语锋一转，“所以，只能是由身边的人多包容了。家里人还是要该知道心疼人的，心里没点数，嘴上说话也不好听，那怎么能行。”

纪晓舒始终静静听着，此时听出来老爷子这话有点儿像是针对自己了。不过，她心里全都是对宋泽远的心疼，想到他在国外孤苦伶仃生活、学习、成长，纪晓舒立刻就能理解他的这种只做不说的脾气是怎么来的了。

让纪晓舒生气的是，这些事居然是从外公这听到了，宋泽远根本没有说过关于他自己的生活。

纪晓舒似乎听到一句不真切的“孙儿媳你批评的对”时，才发现老爷子已经站了起来，纪晓舒想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站起来象征性的扶着老爷子的胳膊。

“你就接着搁在这坐着吧，这地方，清净，不错，那个养花的干得不错……看看这花，这树……”老爷子对着石径上的残叶目不改色的说，说完，就把纪晓舒撇下留着反省了。

纪晓舒重新坐下，老爷子说话说得这么直指目标，肯定是知道了两人争吵的内容，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听到的，还是别人告诉的了。

纪晓舒原本就后悔自己冲宋泽远发了脾气，听了老爷子的话之后更愧疚了，老爷子的场面话说得好听，但是连“心疼”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根本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无理取闹。自己反省是一回事，被长辈直接批评到脸上了，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纪晓舒在这种愧疚之下，居然快忘记了自己争执的重点了。她的眼睛扫过石径上被自己摧残过的残花败叶，提醒自己心疼是可以的，反省也是正确的，但是一定不能因为这些忘记了自己的期望。

这边刚发完脾气，转头就说对不起，这不像是反省了，这像是控制不住情绪反复无常。可是心底还是隐约有点不甘心，她面对万蕙时，自己的表现哪怕没有九十分，也该是到及格线的了，结果一句夸奖也没有听到——

纪晓舒想到这里，立刻绷直了身体，琢磨自己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发脾气吧。

不能，不可能，自己就是不喜欢他包揽一切的态度。

纪晓舒讨厌自己犹豫不决会被影响的性格，可是她身边强势的人总是有点缺乏同理心的感觉——乔梦倩简直就是一个灾难，实在没一个好的平衡作为榜样。

纪晓舒故意拖延时间想了许多，就连该不该道歉的正方面理由都分别列举了十几条。

想到最后，还是抵不住心疼与爱意，觉得应该道歉。两人大约对于亲密关系都不擅长的人，谁也不要埋怨谁了，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耐心磨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