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千音磬声颤悠悠,两层楼高的铜鹤吐得青烟袅袅。
恢宏壮观的奉常大神宫内,谈太师端然坐到了往昔王青阳所坐的主位上。
做为奉常寺的精神领袖,如果他来了,便是王青阳还在,也要设椅并列而坐,而不能大剌剌地独坐上首。
左右两张云床,分别坐着安知命和宁尘。
下方则是玳九和诸葛剑锋两位少祝。
夏沥泉等八名祭酒,落座最下首。
陈玄丘这个总巡是雍天子异想天开想出的职位,原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陈玄丘逡巡了一下,走过去,在原本属于少祝玉衡的位置上坐下来,向各位同僚呲牙一笑。
众人冷哼一声,各自扭过头去。
谈太师可是见过陈玄丘在朝堂之上挤位置的“君子风度”的,一瞧这位仁兄故技重施,脸皮子不由抽动了几下,这小子还真是没皮没脸啊。
眼见大家都到齐了,谈太师清咳一声,道:“诸位,陈玄丘乃大王指定的奉常巡察七十二路总判官,盖因之前王青阳叛逆之举,致有大王创立此职,巡察纠风,查缉不臣。”
陈玄丘立即起身,向大家行了一个罗圈揖,热情地道:“承让,承让,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自亚祝以下,众人冷眼旁观,各自不语。
陈玄丘不以为忤,客客气气地向大家行了一个罗圈揖,便回座坐下。
谈太师清咳一声道:“七八天前,宁亚祝府上出了一桩事情……”
谈太师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各位有何看法?”
安亚祝脸色一沉,道:“陈总判太莽撞了,我奉常寺敬奉的是天上诸神……”
陈玄丘立即截口道:“安亚祝慎言,我等百年之后,尽归地府。况且,奉常神律上所说的,是敬神奉神,并未言明是天界众神,那么,冥界众神是不是神?”
安亚祝懊恼地道:“自然也是神,可是……”
陈玄丘又截口道:“当日宁家这桩公案,已是谁也断不明白了,其结果,只能冤死了宁亚祝的长孙媳妇,唯有求助于冥界阴神,方能大白于天下。而冥府阴神送我归来时,却遭到袭击……”
“何人袭击?”
“青云州郭家少主郭竹。”
“郭竹人呢?”
“已经死了。”
“渎神者既然已死,此案已经了结,陈总判抓了徐伯夷,这是不是牵连无辜呢?”
“反对!太师大人,安亚祝这是误导性发问!”
“反对有效!那么陈总判陈述你的理由。”
“太师大人、在座的各位大神官们,郭竹向冥界阴神发起攻击后,冥界阴神曾委托本总判代他讨还公道。而当时,徐伯夷主动站出来,表示要和郭竹同进同退。郭竹拒捕时,徐伯夷也曾出手。”
玳少祝听了忍不住道:“徐伯夷不过是出于朋友之义,与郭竹站在一起,这是人之常情。徐伯夷并没有对冥府阴神发起攻击。”
陈玄丘道:“所以,在拿下徐伯夷后,本总判才没有杀了他,而是带回奉常寺,交予诸位大神官公议其罪。”
宁亚祝因为事涉自己家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便打圆场道:“我看,略施薄惩,赶出大雍,也就是了。”
宁太师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凝重地道:“诸位,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徐伯夷纵然有所冒犯,冒犯的也是地府阴神。我们奉常寺,有没有义务去维护地府阴神的尊严!”
众神官一听,顿时怵然一惊,差点儿让陈玄丘给带沟里去,是啊,这才是重点。
他们可是靠着天界众神撑腰,这才成为神之代言,如果突然跑去维护冥界众神,触怒了天界众神,那不是把自己的根儿刨了么?
夏祭酒脸色凝重地道:“如此看来,愚意以为,我们奉常寺应该置身事外。不该处置此事。”
陈玄丘道:“各位,当日,是宁亚祝家出了一桩无头公案,本总判肉身入冥,相求于阴神。并且说明了本总判乃奉常寺神官,所为的是奉常寺右亚祝的家事。冥界阴神才慨然出手相助。
他受袭击后,更曾降下神谕,命我替他讨还公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是奉常寺中人的基础之上,如果我奉常寺置身事外,各位是想告诉冥界众神,我奉常寺不当他们是神祗呢,还是我奉常寺不把冥界神祗放在眼中?”
神宫里顿时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谈太师才缓缓道:“这座神殿,可以隔绝一切神识的侵入,冥界众神也探知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诸位可以畅所欲言。”
“不如我们把脏水全泼到郭家,把徐家摘出去。可着郭家一家祸害算了!以我奉常寺的实力,只是一个郭家,却也不足为惧啊!”
陈玄丘听了不禁默然,这还真是畅所欲言啊!
一旦无所顾及,这些高高在上的大神官说话也是如此的直白,丝毫不加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