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没有回答,只拧眉静凝着她。
悦昕看着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人活一世,总该是要有些依仗的,你离开了那个地方,想过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眼眸一动,他略显迷茫地继续望着她,却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以为,即使离开了怡乐院,他还是个出卖肉体的,却不知,会有人问他,他要做什么,想过这个问题吗?他微微偏头思索。
应该没有吧,除了小时候,娘会问温柔地他,宣儿,你想要什么外,再没有一人曾经问过他,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楚宣,”悦昕转身,“人活着,不能没有了希望呀!所以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楚宣身体一震,抿唇,似欲开口,挪挪了好一会,却仍旧发不出一个字。
悦昕也不在意,她转头,对着他温婉一笑,“楚宣,这就是新生啊,给自己理由,一个目的地!”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室寂静,和错愣当场的他。
捏紧卖身契,他上前两步来到窗前,手放上窗栏,凝着一院正兀自开得欢快的牡丹。艳丽的鲜红,印入他眼帘,让人分不清他眼里的红,究竟来自何处。
他抬眸,望天。天空澄碧,纤云不染,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只余下浓郁的纯粹。
背影挺得极直,他似陷入沉思,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见他的手,一点点收紧,青筋缓缓浮现。慢慢阖上眼,他的眼角微湿。
日落西斜,夜幕渐渐地笼罩,天地暗荡下来,一轮皓月,爬上半空。
第二日清晨,悦昕在自己房里用早膳,楚宣迎面踏步而来,不见平日里的小心谨慎,也不曾低眉顺目,往日里清晰可辨的淡淡疏离,今日也好像消失不见,她看着此时的他,仿佛不认识般。
他立在桌前,看了她好一会,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响地开始吃她的早饭,悦昕难得地呆愣当场。
扶额,她哭笑不得,这人,几个意思?
早膳过后,楚宣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卖身契,当着她的面,将它焚至灰烬,临走前,清淡且异常清晰地留下一句话,却在她心里,激起千层巨浪,让她如此地猝不及防。
“从此以后,它将永远在我心里。”
如果上苍能给她预知未来的能力,她一定,离他远远的…
后来楚宣主动找上悦昕,希望她能为自己找一位城里有名的夫子,教他习文做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她随手一挥,阿晋又成了那冤大头,匆匆离去。
夫子原来并不欲教他,只因他的名声在卢城极不好,却经不住悦昕大手笔的诱惑,最终答应下来。
看着银票被拿出去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轩辕澈,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她心里偷偷对自己说。
夫子每日都准时地给楚宣上课,一开始他跟得有些吃力,却也不放弃,一点点地从头开始。
她以为他只是想多学习一些,好将来为自己谋个不错的差事,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地勤学不缀,每日天未亮,便起身念书习字,经常深夜见他房里,油灯仍旧不灭,眼看着他日渐消瘦下去,可急坏了王婶。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这身子才刚好,别又坏了。”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悦昕阻止了她,王婶喜欢他,打从心底里心疼他,经常和她抱怨他太用功,让她劝着他一些。
悦昕明白这很累,但是以他的美貌,如果不想将来成为别人可以随意欺辱的对象的话,必要的付出,是无可避免的,他的路,大概还很漫长吧?他们能做的,唯有支持与相伴。
“王婶,你今晚给他炖些补品送进去吧!”
王婶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晓得了,这就去!”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瞟了眼屋内认真专注的楚宣,她皱眉,亦转身离开。
之后,阿晋和她说,楚宣希望跟着他习武,悦昕并没有反对,这并不是件坏事,如果不行,权当强身健体罢。
阿晋从最基础的吐纳调息开始一点点教他修习内功,兼修扎马步等外家基本功。
正午日头正猛,悦昕躲在屋檐下,仍能感觉到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整个院子在阳光照射下,变得通亮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