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公子。”纪五福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在骨境所看到的一切，只好垂眸喝茶，掩去眼中因他而起的疼惜。

在骨境中经历的种种起码也有一两个时辰，但在解无冬看来，她不过闭眼握着自己娘亲的那段骨头不到半盏茶功夫而已。

“你……”解无冬顿了顿，尽量让自己温和一些，不要太急切，“看到了什么？”

纪五福正在斟酌着说词，解无冬下意识地捏紧了手，她往他的手看去，留意到他右手手指上有几处看起来像是被烫到的旧伤。

这是……

徒手把骨头从油锅里捞起来，所留下的伤吗？

所以后来呢？后来他的爹娘都死了，他被那个客栈的人收留了抚养成人了对吗？

那又是什么时候，寻回了父母的骸骨，又是为了什么，他母亲的骸骨竟被人投入了油锅？

除了这些，他还经历了什么……

“纪五福？”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他干脆摊开十指大方让她看个够，“怎么了？”

他的左手还好，右手上几乎每根手指都有大小不一的烫伤，包括手掌上，并且一看就知道是陈年旧伤。

想起骨境里那个被倒吊着，鲜血淋淋却还笑着告诉自己母亲“不疼”的小男孩……

她干脆眼一闭，“你娘……被困在遗骨中，终日唤着你的名字。”

解无冬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轻轻地扯了扯唇角，客气而又不失礼貌，“噢，是这样。”

比起上一刻的迫切神色，这一刻的解无冬对纪五福的态度无疑是冰冷而疏离的。

她一听就知道他把自己误会成外面那些神棍仙婆了……若是以往，她并不会把别人的成见放在心上，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她绝不会多做解释。

但解无冬……她想不管，眼前却总是浮现小解无冬脸上那抹痛苦又固执的神情。

于是她再次开口，“你娘是天下第一美人。”

解无冬身影一僵。

纪五福继续说出自己所见，“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土匪头子，他伤了你。”

解无冬连呼吸都顿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还有，红云客栈。”

红云客栈！

他一把按住自己的胸口，呼吸变得急促，额上不断地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浑身抖得像筛子，“娘……”

纪五福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骨境里那个彷徨无助痛苦难当的小解无冬，不由得心中一紧，忙站起来奔过去，一把抱住他，“解无冬！”

抱住他的同时，她就知道自己唐突了……但又想到在骨境里，她不知多少次想要好好地抱一抱那个看起坚强实则脆弱的小解无冬，如今，权当他还是那个小小的解无冬吧！

只是长大后的解无冬已经不再允许自己随意哭泣——他的双眼赤红如血，却再无掉下半滴泪来。

“这是真的，竟是真的……”

红云客栈老板的事情，只有爹娘和他知道，那个山寨里的人，早就被他全灭了口，所以纪五福又怎会得知？

十几年前，这丫头还在襁褓中吧？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甚至对那个独眼龙的样貌形容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可能，她是真的如传闻所说，能看到亡骨里的记忆，还能听骨语！

这说明什么？

解无冬心痛难耐，冷汗仍不停地冒出，抓住胸口痛吟出声，意识渐渐模糊。

说明娘的魂真的被困在遗骨里，不能去轮回，不能去投胎，日日夜夜挂念着自己，无法安息！

“解无冬，你怎么了！”纪五福用袖子替他擦着汗，“你别吓我啊！书亦！书亦你快进来！”

书亦闻声迅速奔至，看到这样的解无冬也吓了一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