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了？”将一杯茶放在乐母面前，乐嘉出声问道。
乐母端起，抿了口，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嘉嘉，你是不是在怨妈妈？”
印象中，这是母亲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乐嘉一时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自懂事起，母亲对于她，基本就是没有好脸色。
这样的和颜悦色，让她有种受宠若惊地感觉。
她的问题，很好的说明了，现在的她，没事，已恢复正常了。
乐嘉在她对面坐下，低头，绞着手指，怨？怎么会不怨？
可是，都快30岁的人了，对于母亲的概念早已不是当年的那般，她扬起嘴角，浅浅笑了下，“你能恢复正常，我很高兴。”
乐母双手置于膝盖上，“我是听小文说，你嫁给了这里的老板，我在这等了好几天了。”
“等我？”乐嘉皱眉，“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小文有我的号码。”
“小文说，你和他离婚了，可我看你们刚刚……挺好。”
乐嘉将耳旁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随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你来这，应该不会是想关心我，嫁得好不好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母亲对她的不喜，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所以，乐嘉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她找她是为了关心她的婚姻状况。
想到这，不禁有些心酸。
乐母眼神沉了几分，“嘉嘉，在你心里，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重男轻女，现实，不近人情，卑鄙，无耻，离婚后，把所有的债务都留给了她和父亲，在知道父亲病重后，几年没来看一眼的人？
她抿了抿唇，视线看向别处，“你有话，就直说吧。”对于这个女人，乐嘉早已在心里将她归为了陌生人。
可能是乐嘉的直白，也可能是此时的乐母感觉到了自己的欠缺，一时，耳唇有些微微红晕。
“你弟要做爸爸了。”
乐嘉怔了下，点头，“嗯，我知道。”
乐母调整了下坐姿，轻咳了声，才出声，“嘉嘉，妈妈来，是想你帮帮你弟弟。”
心里的那道弦，终是断了，乐嘉眼神冷了几分，她就知道，就知道会如此。
转头，她看着乐母，“帮他？怎么帮？”
“我想你借点钱，给他买套房子，这女方家，说你弟如果没有房子，就不结婚，还说，要把孩子给打了，嘉嘉，现在就只有你能帮他了……”
乐嘉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她走到窗户边，视线看向楼下，轻声道：“C城的房价，2万一平方起步，买房子？你当是买白菜？”
乐母也跟着站起身，有些急切地出声道：“嘉嘉，你弟弟现在在帮别人拍写真，一个月下来，收入也有不少，你就借他一个首付，按揭，让他自己来，你也知道，他好不容易有心成个家，你说……”
“我没钱。”乐嘉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首付，最差的楼梯房，在C城，100平房，也要200来万吧，首付百分之二三十，也得个好几十万，她口袋加起来，两三百倒是有。
乐母听她拒绝得这么干脆，脸色僵了几分，走到乐嘉的面前，“嘉嘉，小时候，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你不好，可是，小文是你亲弟弟呀，你就想眼睁睁地看着他结不了婚吗？”
她的声音已带着哭腔，乐嘉莫名地心烦，“爸爸的拆迁款，好几百万，如果他不把它弄没了，爸爸会死？他会连个房子都没有？现在知道要房子了，要娶媳妇了？”
“谁还没有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嘉嘉，你就帮帮你弟弟吧，妈求你了……”乐母说着，对着乐嘉，双膝一屈，就跪了下来。
虽说，对这个女人，乐嘉早已在心里不把她当母亲来看待，可是，再怎么说，也是生了她的人，见她对自己下跪，乐嘉又气又急，伸手去拉她，“你干什么？先起来。”
心里却是怪母亲对乐文的宠，年轻不懂事？二十好几的男人的，还年轻不懂事？想着，她更感无语。
乐母摇头，“你如果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这个，应该就是所谓的逼迫吧？
“你再怎么跪，我也没有，我现在工作都没有，我全身上下，就两百多，你如果要，都给你，我上哪儿去给你弄几十万首付？”
乐母听她这样一说，面色却是一喜，“嘉嘉，妈知道你没有，可是，你老公有呀？那高海，开这么大的公司，几十万，不是九牛一毛吗？”
听到这，乐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吸了口气，转身看着乐母，“敢情，你在这等几天，不是为了等我，是为了等高海？”
想想，她又皱眉，“可小文都说我俩离婚了，你为何还来找他呢？”
“她……她和你离婚，让他给个几十万，难道不应该？”乐母回答得那叫一个顺口。
乐嘉则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那贪婪得眼神让她心里发怵，冷嗤道：“你女儿？是谁和我爸离婚那天说过，以后你就一个儿子，没有女儿的？”
乐母抿了抿嘴，仰头斜睨着乐嘉，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嘴角上扬，冷声道：“你这意思是，你是打定主意，不帮这忙了？”
“我没钱，帮不了，麻烦你走好，不送。”乐嘉说着，手臂一伸，指着门外。
“既然你不帮，那我只好等我女婿出来了，我倒是看看，堂堂的高氏总裁，会怎样对待她的岳母！”说着，乐母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又喝了口茶，“这有钱人喝得茶就是不一样，真香。”
自此，面前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无赖的母亲融为一体。
乐嘉在心里自嘲，亏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还在心里曾幻想过，或许是她年龄大了，或许经历多了，现在转性了。
上前，从包里翻出手机，拨通了乐文的电话，手机响了两声，就传来了乐文的声音，“喂，姐。”
姐？长这么大，这应该是乐文第一次这样心甘情愿的叫她了，乐嘉一时有些微怔。
“喂，姐，你找我有事吗？”
乐嘉回神，出声道：“听说你要结婚了？”
手机彼端，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听到乐文的声音，“可能结不了。”
“什么意思？”
“小鱼儿的父母要我们在C城买房子，”
小鱼儿？应该就是那天那个女孩子了。
乐嘉眯了眯眼，“你什么样的情况，你女朋友难道不清楚？如果她真的爱你，就不可能逼你去做你做不到的事。”
“姐，小鱼儿是真的很爱我，只是，她爸妈不肯，户口本都藏起来不给她，我们就是想结，也结不了呀……”
乐嘉还准备说什么，手上的手机，被忽然抢走。
只见乐母按了免提，“儿子，你赶紧求她，她和那高氏的总裁根本没有离婚，他们是骗你的，你现在求，让她帮你出个房子的首付，以后按揭，你们自己还。”
乐嘉皱着眉头，张了张嘴，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她刚准备出声怼她的，乐文却说了句让乐嘉大跌眼镜的话。
“妈，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去找姐夫的，你怎么还去了？”
乐嘉身子一颤，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正好乐文又开口了，“妈，你赶紧回来，姐夫都帮我找了工作了，房子能不能买得起，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不要再去为难姐和姐夫了。”
这下，乐嘉确信自己没听错，这是她的弟弟，却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乐文。
他的口气很真挚，不像是在骗人。
“你自己的事那么多钱，你去哪里弄？”乐母声音高了起来，接着，生气的将电话挂断。
乐文是在半个小时左右到的高氏，因为他来找过高海很多次，曾经还高调地说过高海是她的姐夫，所以，前台并没有为难他。
乐母见到他过来，面上一喜，赶紧站起身，上前拉着乐文，“小文，来，你求求你姐，让她和你姐夫说，帮帮你的忙。”
此时，乐嘉坐在高海的凳子上，看着手机。
眼角的余光，将二人的动作收入眼底。
只见乐文皱眉，“妈，你这样会让姐姐被姐夫看不起的。”
一句话说乐嘉瞬间放下了手机，视线落在乐文的面上，想研究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接受到乐嘉探究的目光，乐文也不恼，转头，对着乐嘉居然深深地鞠了一躬，“姐，以前，我不懂事，伤害了你太多次，我向你道歉。”
说完，就伸手拉着乐母，“妈，我们走吧，这是姐夫公司，被人家看到了，多丢人。”
乐母则是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乐嘉，“嘉嘉，你就帮帮你弟弟吧？你看看他，现在变乖了，也懂事了，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结不了婚呀？”
“妈，你再这样，我是真的生气了。”
这时，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乐嘉眯了眯眼，站起身，“等等。”
“你需要多少钱？我……我找人借，以后，你有了钱，你再还。”
乐母是面色一喜，乐文则是皱了皱眉，“姐，我……”
“说吧，多少钱？”
乐文低着头，乐母扯了扯他的衣边，“你姐让你说，你赶紧说呀，需要多少？”
“一百万。”
……
乐嘉手撑在桌子上的，听到“一百万”几个字时，手臂一弯，她整个人差点爬在了桌子上。
“你买什么房子呀？首付要一百万？”
乐文低着头，“是小鱼儿父母要求的，说要电梯房，还要三房两厅两卫，说他们以后过来，有地方睡。”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乐嘉则是越听越无语，让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去买一套几百万的房子，这两个老头老太太估计真是疯了。
她转身，“你们走吧，二三十万，我可以帮你们想想办法，一百万，抱歉，我无能为力。”
“你无能为力，你可以找你老公要呀？他开这么大的公司，一百万难道还没有？”乐母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他开这么大的公司，你怎么不问问，他身上又背着多少的债务？帮你是好心，而不是责任，一百万，我们没有，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借给你，你首付一百，剩下的几百万，养家养孩子还要供房贷，乐文，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承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