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金玲到是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往庙里一看,没见着朱莲青,只见着林桂芳,她张嘴就问,“桂芳嫂,阿校妈呢?人没来?”
她这一出现,让村里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谁不知道这林家二房的吴金玲是个什么性子,估摸着朱莲青过来祭菩萨都没跟吴金玲打过招呼。
林桂芳翻了个白眼,“怎么,你还跟我打过招呼,让我帮着看着人呀?”
“哪里有这样的事?”吴金玲当下就笑道,“桂芳嫂,你怎么就爱同我开玩笑?”她说到这里,又看向外面排着队的人,满脸的笑意,“有见过我嫂子没?就是阿校妈,来过了没有?”
郑家的人立马就回了句,“你嫂子刚走呢,你怎么没来?她同高爱玉一道儿。”
吴金玲这脸上的笑意就差点挂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她是绝对不会承认朱莲青压根儿就没叫她的事,嘴角一扯,“嫂子也真是,这么快就弄好了,也不等等我,真是……”说着,她就走了,脚步子挺快的。
庙外排着队的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得老远了,才都掩着嘴轻笑了起来。
吴金玲在路上就气得不顺,随便地扯了路边的野草在手里扯成好几段,还没有怎么泄火,恨不得冲上门去同朱莲青掰扯一下,这念头才涌上来,她又堪堪地压下来,这一回家,就使劲地去推林大洋,“你都睡死了?我出去都叫人欺负,你还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林大洋被她给推醒,又蒙头蒙脑地让她骂了一顿,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这都怎么了?怎么了?”
吴金玲恨恨地瞪他一眼,自是要责怪他身上,“还不是你那个好大嫂?她倒好,祭菩萨的事都不跟说一声,她自己就作了主,让我白跑一趟。”
林大洋总算是听清楚她的意思了,双手支在脑后,“你瞎操什么心,船是我们的吗?是我们的吗?你跑去自讨没趣!”
吴金玲被他这一说,说得到是烦躁十足,一手插着上腰,“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你还埋怨我?我出力不讨好,我这是为了谁?”
这一连串的埋怨,让林大洋皱起眉头,“大清早的吵个什么劲,真烦!”
他又要睡回去,被吴金玲给拦住,“你还睡什么睡,还不起来,要开船了,你记性都让人狗吃了?”
林大洋满脸的烦躁,“你就不能少说点话,烦死了!”
吴金玲还想说什么,见他瞪圆了眼睛,这点脾气也就压了下来,口气也软和了许多,“我替你再整理一下东西,省得到时没带上。”
林大洋躺在床里,好半天,他才起来,“那船不是我们的船,你可记住了。”
吴金玲嘟囔道,“晓得了,还用得着你来说。”
葛月凤大清早地就听到小儿子夫妻俩拔高的声音,这就又担心起来,拉着林公权道,“你听听,是不是金玲又跟大洋吵起来了?”
林公权坐在灶后,猛地吸了口烟,又将烟呼出来,“你管他们的事?要不要去敲门看看?”
葛月凤一时没听出来他的意思,顿时就眼睛一亮,手去解围裙,“我是得去看看,省得他们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林公权瞪她一眼,“你还要不要把他们拉开,再叫他们吃个早饭?”
葛月凤这回听出来不对劲了,解围裙的动作就停顿了一下,甚至还把围裙再度给围上了,“我就这么一说,你还来劲了。”
林公权将烟蒂扔入灶眼里,慢吞吞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去给他们夫妻当家。”
葛月凤一辈子就指着他,对他的话那是从来不敢有二话,连忙就否认了,“这都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自打分家后,我哪里还管得着。”
林公权这才作罢,“你要晓得分寸。”
葛月凤揭开锅盖,嘴上还是说了句,“也不知道阿校这几天忙什么呢,到处的跑,不是去镇上,就是去乡上。她一个姑娘家老这么往外跑,还不把心给跑野了?”
林公权并不介意自己孙女往外跑,以他的眼界来看,往外跑能是种本事,一辈子都待在村里有什么个出息?他年轻时也想往外跑,可惜上有老娘,下有老婆,都拘着他没叫他往外跑,他个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孙女要是真有出息,他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一想到孙女,他摸摸自己口袋里的香烟,还是少抽点,少抽点为好,“这外面跑跑就能把心跑野的人,别说人去外头才野,我看人在村里都能野!阿校能跑外面还不好?要是学别人出个门都得同手同脚,那像个什么话?”
葛月凤就知道这个老头子帮着孙女说话,让她一时给气着了,“你这个老头子,也不想想阿校刚跟人把对象这事都谈崩了,还不在家里待些日子?你不知道外头人说的话可难听了。”
林公权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到教训起这个跟了他几十年的老婆子来,“你这个当人阿婆的,别人说阿校,你就在边上听着,也不给骂回去?”
葛月凤当时还真没真骂过去,那是下意识地觉得人家压根儿就没讲错,按她的意思林校就该在家里好好儿地待着,哪里都不要去,又会哪里惹得别人说闲话。“她不给我涨面子就罢,还惹来那么多闲言闲语,我还要骂人家去?”
林公权简直拿这个老婆子没办法,这个老婆子一贯是这个性子,好像是个最公正的人,讲道理,谁讲道理就站在谁那边,就算是亲孙女,她也不护着短些。这让林公权头疼,“是不是别人说阿校,你还要凑合着再说几句?”
葛月凤到是摇头,“老头子,你别把事往我头上推,我是她阿婆,我还能说她?我是半句话都没说。”
林公权扯扯嘴,“你没说她半句,你到由着别人说她。”
葛月凤眼神闪了闪,“我不是还替她骂了葛家那几个不知事的人一回?”
林公权叹气,“那还不是你觉得葛家人你能骂得动?要不是人家忌着我还是村里的大队长,现在还是个村支书,你觉着你娘家人能让你?”
葛月凤嘴上虽不认,可心里知道自家老头子这话说的没错,也说得她有点儿虚,还是嘴上硬着道:“我看他们敢!”
林公权懒得再同她掰扯这个,索性就端起碗来吃早饭,这早饭还是千年如一日的咸菜下饭,让他吃得没滋没味,总归是吃了这么多年,到也习惯了。“回头谁要是再说阿校的坏话,你给我一嘴巴给打过去。”
葛月凤都瞪大了眼睛,“你这不是叫我……”
林公权睇她一眼,大概是这么多年的权威缘故,葛月凤半句不服的话都没敢说。
这边林公权吃了早饭,就拿着把剪子去地里看桔子,别看他们是渔村,也不光光只捕鱼,还要种些地,也要缴农业税。
林公权这一走,葛月凤就喃喃自语,“这老头子不晓得哪根筋坏掉了,还指着个孙女不成?”
正巧着她话音才落,吴金玲到走过来了,一点都没有吵过架的样子,反而笑迎迎的走过来挽着葛月凤的胳膊,“姆妈,我有桩子好事想跟你说呢。”
葛月凤有些不自在地拉开她的手,拿起抹布擦着桌子,“有话你就直管说来就是,我还要收拾呢。”
吴金玲连忙拿过她手里的抹布,替葛月凤擦起桌子来,她动作迅速,三两下就把桌子给擦好,又把用过的碗都拿到灶上,“姆妈,玉莲妈可找我说了一件事,我觉得蛮好,又不敢同莲青提,我怕她又误会了我的一番好意。”
葛月凤还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玉莲妈的风评,她哪里能没听过,当下就皱起了眉头,“就他们家?就不是个正经人,咱们阿校才几岁,她家儿子又是几岁了?”
吴金玲到不急着就能一句话就说服了葛月凤,到是心一点儿都不急,还慢慢地同葛月凤道,“姆妈,他们家大儿子是大了些,可大些才晓得疼人,我们阿校没了爸,这不就要有个人疼着吗?再说了,玉莲妈不正经,她儿子几时传出过不正经的名头来?”
葛月凤洗着碗,到底是有点儿犹豫,“你这都是怎么说的,大那么多还疼人,还长得不好看,阿校要是能应了才是怪事。”
她晓得她个孙女的性子,要好看,别看董伟那样子,长得到是好的。
吴金玲亲自端着锅子将洗碗水往门外倒了,又将锅给端了回来,在葛月凤面前从来没有这么勤快过,为着能成这门亲事,她也是难得在葛月凤面前表现一回,“姆妈,这人好看有什么?不过是个花架子。要说我呢,她小姑娘家家的能懂得个什么呀,嫁人还是得架个实在本份的人,就像大洋,这十里八村的谁不说大洋是个实在人,可大洋长得嘛……”
她说到这里,就在葛月凤面前“噗嗤”一声笑,“姆妈,要我说他长得好,我还真说不出来这话,怪厚脸皮的。”
她这话装腔作势的,到把葛月凤给逗乐了,这天底下当母亲的人都是一样,自个儿子是个什么德性都知道,但还是将自己当个乖儿子。“你也知道大洋好,你还同他吵架,有你们夫妻这么个处着的?几天就能吵上一回了?”
吴金玲一听这话就委屈了起来,当然有几分做作,“姆妈,我跟大洋这就是嘴上一吵,从来就没往心里头过。”
葛月凤见她委屈了,这心里头到开心,大抵世上的婆婆都一样,免不了想跟儿媳别个苗头,就比如她就见不着林大洋经不起吴金玲一个眼神,“你呀,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说你,你就脾气上来半点不让人,上回还把大洋挠了个满脸花,叫他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