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鸮卫军营的停尸房里传出一股恶臭,士兵们莫名其妙,昨天才死的人怎么就臭成这样。两个士兵捂住口鼻进去查看。台子上有许多血水流到地上。他们掀开草席,尸体骨肉分离,肉烂成泥,面目全非,脸已成骷髅,其状狰狞骇人,连衣服都烂出破洞。他们吓得撒腿就往外跑,呕吐不止。他们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地报告了杨忱。杨忱去看了尸体都被吓得不轻。卫玦知道后非要亲自去看一眼,结果吐得比在落凤谷天上飞了一圈还厉害。
杨忱下令把尸体烧掉。卫玦惊恐疑惑:萧颉干嘛要把自己毁成这样子?他在保护幕后的什么人?他和他后面的人潜藏在翊城多久了,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
“萧颉会不会是东海盟军余孽?”杨忱怀疑道。
“东海盟军余孽干嘛要这样拐弯抹角地害尹珞?”卫玦说,“他们要害也会害定海公,或者去害大皇兄。”
卫玦暗自怀疑:大皇兄,难道是他在搞鬼?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万一不是呢,我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
卫玦惶惑不安,面色严峻:“翊城暗藏着一股可怕的势力。背后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这不会紧紧是个开始吧!”卫玦打了个冷战,“杨忱,我们一定要把萧颉背后的人查出来。”
杨忱很懊丧,提不起劲,哀叹一声:“明天络表哥就要处斩了。本以为能从黄越这里查出点什么,好救他。我们对不住他。”
关进监牢之后,尹珞时常彻夜难眠,人也一天比一天瘦,脸颊都凹陷了。明天就要死了,他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盯着栅栏,惶惶然,渴望能有个亲友的身影缓缓而过。好几天了,一个亲友都没有来过。他紧贴墙壁坐着,此时冰冷的墙壁也能给他些许慰藉。隔壁的犯人突然咳嗽了一下,他惊得全身一抖,然后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狗一样爬到墙角缩成一团。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死亡恐惧折磨着他,有时候愣上半天,时而呜呜地哭泣,时而暴跳如雷狂躁不安,以骂人来发泄恐慌,他骂隔壁的犯人,骂狱卒,骂来送饭的人,就算他骂得再凶都没有人敢回嘴,这简直把逼疯。
尹珞并未像其他杀人犯一样戴上镣铐,每天的伙食也是最好的,而且伙食是一天比一天好。他觉得越来越可怕,那些鸡鸭鱼肉不是给他强身健体的,是来催命的。今天中午还多了酒,他意识到已经走到了绝境,鬼门关就要到了。恐惧难当,他掀翻了饭菜,操起酒壶砸向栅栏,噼里啪啦,吓得送饭的人落荒而逃。砸完东西他还不解气,乱扯头发衣裳,嘴里骂骂咧咧胡言乱语,公爵府里的人,他一个个骂过去,单小七、尹清嘉、尹清雪、尹望,甚至连卫玦也骂了。他那模样像极了久困在笼中发狂的野兽,近似癫狂。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累得睡着了。
监牢里没有窗户,四面高墙,阳光从过道上带格子的天窗射进,只能从光线的射进的角度判断时辰,今天偏偏是个阴天。尹珞蒙头躺着,被子是尹清嘉送来的,面对监牢里的黑暗,他宁可罩在带着香气黑暗中,回忆家人,回忆他放浪形骸的美好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尹珞听见铁链被解开的哗啦哗啦声。他撩开被子露出头,监牢里亮起了火光。他抬头眯眼仔细一看,原来来的人是尹望。狱卒离开前把火把插进墙上的铁环里。尹望没有马上走进来,而是站在门外,盯着尹络,眼中燃烧着怒火。尹望的脸是久经沙场军人所特有的刚毅,脸上的皱纹是经受几十载战争洗礼,让人肃然起敬的荣誉。在火把光焰的照耀下,他的脸呈现猪肝色,两手紧握,两只大脚支撑着他高大魁梧的身体,如同一头发飙前的公牛。
尹珞不寒而栗,仿佛他爹的铁拳随时要向他砸来,砸得他脑浆迸溅,铁脚把他的腿骨踢得粉碎。尹络手脚并用爬到墙角里,拼命往里挤,就像要把自己塞进墙角里,抱住头哀求道:“别打我!别打我!”
尹络的可怜样让尹望动容了。他面部的表情柔和下来,抬脚走进牢门。
“珞儿别怕,爹今天来给你道歉。”尹望百爪挠心,声音颤抖,走过去拿开尹珞护住头的双手,“珞儿,你恨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