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钟离越水没有回他这句话。
洗髓有多痛?
就像是有人把你全身的骨头全部打碎,再一点点地接起来,是打碎,而并非打断。
方『潮』舟几次都晕死了过去,而醒来时,他还是在池水里。方『潮』舟自诩自己脸皮厚,可这次洗髓的惨烈,他『露』出来的丑态,让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钟离越水衣襟都被他的泪水打湿了,他甚至还咬了钟离越水,只因为想从池子里逃出去。
前三日,他还有力气跟钟离越水挣扎、抗争,等到第四日,他就彻底脱了力,若不是钟离越水抓着他,他就要滑入池底。
钟离越水沉眸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青年,取过池边的茶盏,凑到对方的唇边。这是给方『潮』舟补充体力的陵水『液』,好让方『潮』舟撑过接下来的几日。
可方『潮』舟却把脸扭开了,像是不愿意喝。
钟离越水知道他心里不舒服,顿了顿,将惯来严厉的声音放柔了,“听话,喝一点,要不然你待会又会晕过去。”
方『潮』舟还是把脸扭向一边,钟离越水皱了下眉,只能自己动手了,他强行把方『潮』舟的脸扳过来,捏住下颌,将陵水『液』灌了进去。
方『潮』舟自然不配合,可他此时的力气跟『奶』猫力气差不多,手根本就推不开钟离越水,被强行灌『药』,他只能摇头,导致小半的陵水『液』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流,一直流入衣领下。
钟离越水喂完『药』,用指腹抹掉方『潮』舟下颌上的『液』体,又看向方『潮』舟因为哭太多而泛起粉的眼皮。他还没说话,就发现怀中人剧烈一抖,察觉后,钟离越水立刻将方『潮』舟更加拥入自己的怀里。
洗髓的疼是一波又一波,中间会有片刻让人喘息的机会,但疼痛也是会一波比一波剧烈,这种折磨,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加上风险也大,所以洗髓的人很少。
钟离越水为让方『潮』舟洗髓后的体质能最优,用的『药』材是最好的,甚至还用上异蛇。异蛇会在洗髓的几日,一直缠在方『潮』舟身上,它的牙齿会咬方『潮』舟,把体素注入方『潮』舟的身体里,那些体素能优化方『潮』舟的经脉,自然,好坏都是参半的,坏的便是方『潮』舟会更痛。
十日洗髓结束,异蛇也会跟着池里的『药』材一样,皆废。
再次听到青年压抑的呜咽声,钟离越水轻轻抚了抚对方的背,他素少安慰人,此时安慰的话翻来倒去也就是那么几句,“没事,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没事的。”
到第七日,方『潮』舟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阖着眼,只有剧烈的疼痛才让他猛然睁开眼。钟离越水守了他七日,寸步不离,跟狼狈不堪的方『潮』舟比,他除了衣服被弄皱弄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钟离越水见到方『潮』舟睁开眼,放在对方背上的手紧了紧,“方『潮』舟,还有三日,你可以撑过去。”
而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扒拉的声音,钟离越水盯着门口看了一会,才微微抬了下手指,瞬间一个白『色』『毛』团从门外冲了进来。
是荼白。
荼白冲到池边,看着窝在钟离越水怀里,又脸『色』惨白、神情虚弱的方『潮』舟,它着急地冲着钟离越水喵喵叫。
钟离越水没理它,只是低头对方『潮』舟说,“荼白过来看你了,你只要撑过去,荼白还是可以跟你去比游泳,到时候你们可以玩上几天,我允你那几日不用修炼,不用看玉简。”
方『潮』舟睫『毛』微微一颤,他喘着气看向荼白,唇瓣翕动,半响,他转眸看向旁边的钟离越水,艰难地开了口,“师……祖,我……我可以抱……抱荼白吗?”
钟离越水看着方『潮』舟,俄顷,他说了声好。
方『潮』舟没什么力气地抱着荼白,与其说是他抱着荼白,不如说是荼白主动靠着他。方『潮』舟在钟离越水看不到的角度,用手指在荼白身上写了几个字。
他也不确定荼白能不能懂他的意思,但他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洗髓上,所以不得不试一试。
第八日。
方『潮』舟听到自己师父的声音。
“师尊,我有事求见。”
钟离越水皱了下眉,“什么事?”
“还请师尊出来一见,此事需面对面,方可说得清楚。”方『潮』舟的师父说。
“关于谁的事?”钟离越水又说。
方『潮』舟的师父顿了一下,才开口,“是丹融。”
此话一出,钟离越水眉头皱得更紧,他慢慢松开怀里的人,叫来一旁的荼白,“你变成人形,别让他沉到水里去。”
荼白喵了一声,立刻变成了钟离越水的模样,踏进了水里。
钟离越水把方『潮』舟送到荼白身边,才起身出了浴池,他吸过外袍,穿在身上,踏出房门的那瞬间,衣裳、长发皆是变得整齐干爽,不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他就如往常一样,除了赤着的足。
钟离越水站在长廊下,看着不远处的方『潮』舟的师父,“丹融出什么事了?”
话刚落,他身后的门被再度打开,方『潮』舟连外袍都没披,赤足跑到了自己师父的身后。
“师……父。”方『潮』舟伸手抓住了自己师父的衣服,声音都有了哭腔,“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回一指峰,师父,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说话间,他无意瞥到了钟离越水,越发把身体缩在了自己师父的身后。
他刚刚是卯足了力气跑出来的,因为怕钟离越水捉住他,他还跟荼白商量,若是钟离越水捉他,荼白就帮他挡一挡。
荼白听他的话,在门口盯着钟离越水,只是他跑过去的时候,钟离越水并没有拦,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钟离越水甚至神情都没有变一下,平静地看着方『潮』舟躲到旁人的身后,哭着说要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