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可真好看”。
一旁的侍女细心服侍着,仔仔细细的帮她穿好衣服。
水绿的薄裙,衬的人如翠竹,绑带勾勒出芊芊细腰。
墨言歪着头,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杨柳细腰,体态纤细。
修整过的眉毛显得格外英气,眼眸弯弯,露出不相符的可爱感。
风乍起,额边的发,扬过眼角眉梢。
回身看向一身寻常公子哥装扮的叶欢,只觉得他的装扮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云纹抹额,鬓发飘摇。
少年一袭黑衣,银色的龙纹隐在衣角,透露出几分贵气。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漆黑的夜色,竹林。
摇摇头,再一转眼,脑海中,又是什么也没有。
叶欢扶着她上了马车,“小心,别撞到头”。
小姑娘一进马车,就欢呼于宽敞的空间,软软的毛毯和手边的零嘴。
抱着毯子滚成一团,拆开糖块的包装纸,忙不迭的往嘴里塞了一颗,“嗯,甜!”
叶欢笑看着趴在车窗看着一路风景的小姑娘,也塞了颗松子糖入口,嗯,是挺甜的。
“阿言,是不是快到了啊?”
“是啊”。墨言看着眼前逐渐喧闹的人群,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阿言,等到了之后,我就自己出去玩啦。放心,我不会走远的,不用担心我”。
寜听着越来越近的喧闹声,不禁心有些痒痒的。
花灯节哎,活了这么久她还没见过呢。
在幽界里待得太久了,什么东西都是灰色的了,无聊的很。
节日,嗯,一个自带喜庆气氛的词语,听上去,就很想很有意思。
“好啊,哎,你不跟我一起吗?”
“不用啦,有人陪着你,我就不跟着了。正好我难得出来,也想自己好好玩玩儿”。
寜欢快的说着,长长的尾巴一甩,开心的打了两个滚儿。
“哦哦,那好吧”。
墨言点点头,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低头一看,左手手腕内侧,闪过一道白光。
“哎,这是?你?”
墨言看着逐渐隐去的小小的鲛人图案,不由得戳了戳,小鲛人肉肉的脸,被戳的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咦,居然是,活的?还有反应。
一戳,再戳,简直停不下来。
手腕上的小鲛人不高兴的嘟着嘴,身子一晃,卷起尾巴打了个滚儿,消失了。
“好痒啊,咯咯咯,痒死了。哎呀哎呀,你别戳我啊。
这是我化的一个分身,你我不能相隔太远,它能提醒我,你我相隔了多远,帮助我找到你”。
寜说着,拢了拢头发。
“哎,好像是到了吧。那,我先走啦”。
“哦哦,注意安全啊”,“好,放心吧”。
只顾着盯着小鲛人的动向的某人随口答道,盯了一会儿,继续翻转手腕。
空空如也的手腕上,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印过。
咦,她她她,人呢,去哪了?
“别看了,她呀,会自己出来的”。
“是,是吗?”
墨言不由得一晃神,再抬头,窗外的蓝衣女子,一甩波浪长发,冲她隐晦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心的奔向挂着一排花灯的猜谜语的摊位。
呀,管它什么亮闪闪的,她来啦!
路口,一袭黑衣的男子,飞身跳上墙头,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两人双双下了马车,墨言透过薄薄的面纱,看着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街市,不由得低声欢呼起来。
“哇,好漂亮哦!”
满街的各式各样的灯笼被高高挂起,串成长串,点亮了街市的每一个角落。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叶欢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诗句。细细品味,倒也十分应景。
精致的灯笼高高的挂在架子上,小姑娘踮起脚想要去够,灯火映射在眼睛里,有如细碎的星。
叶欢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努力垫脚伸长手臂的样子,一跳,再跳,灯笼上的穗子摇啊摇。
背过身后的手轻轻的摆了摆,身后的侍卫会意,侧身一个手势,停!
所有想要上前帮忙的,老板,路人,看客,通通停下了脚步,各干各的去了,就好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
“咳咳”,某人大步上前,秀出自己的长腿,正准备轻巧摘下,却被小姑娘一把揪住了胳膊给拽了下来。
“不要你来,让我来嘛我来嘛”。
看着跃跃欲试的小姑娘,叶欢一笑,忍不住想气气她。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得够到什么时候去?人家老板还做不做生意了?”
“你才小胳膊呢!”
墨言几次三番跳起来,却奈何不够高,指间却总是擦过灯笼的丝穗,灯笼被扒拉的摇摇晃晃,就是够不到。
“你这样,再扒拉下去,一会儿灯笼就算是给弄下来了,估计也要摔坏了”。
“那,那要是耽误人家做生意,那,那算了”。
叶欢看着小姑娘强装镇定,回头就走却还是放慢步伐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得轻声笑了。
不过是一个灯笼而已,就这么舍不得啊。
刚刚要帮她不让,现在后悔了吧?后悔却又死鸭子嘴硬不肯开口求援的,也就她一个了。
呵,这小丫头,分明就是想用“楚楚可怜”这招,用舍不得却故作坚强的小模样,好让看不下去的他“义正言辞”的帮忙取下来,省得她再费力。
呵,要不是前几天,她已经因为这招成功逃避了两次吃药,他或许也就信以为真了。
同一个招数,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啊,小丫头。
叶欢默默的勾起嘴角,也勾起眼中藏着的小狡黠。
想让他帮忙?
帮倒是可以帮,不过,不要总得点利息。
“来,这样,我抱着你,你去够。怎么样?”
“那,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啊”。
小姑娘眨着眼睛,一本正经的拒绝,可眼角的余光,却还依旧巴望着。
好精致的灯哎,还有兔子耳朵的。嗯,好像要呢。拿来挂在床边,一定好看。
“你又不让我帮,又不让我抱着你够,那,不要灯笼了?”
“灯笼,嗯,灯笼肯定要啊。那,那好吧,就抱,就抱一下下哦”。
小姑娘跳脚够呀够不着,索性放弃了,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张开手臂。
自己来就自己来,说一次就不帮了,哼,坏人。
叶欢听闻随即一把抱过,将她高高举起来。
“累吗?我重吗?”
小姑娘紧张的咬着嘴唇,轻声问道。
“哎,早知道不吃那么多糕点了。要是重的话,实在不行,就放我下来吧”。
“不累”,叶欢摇了摇头。
“不重”。
抱着的是她啊,又怎么会累呢?
他的软软的小小的姑娘,能抱着不放手才是最好,更是永远都不会重的。
“不重?不是,抱得动的话,那你倒是往左边挪点啊,我要的是小兔子的那个”。
墨言看着越来越远去的灯笼,气的想打人。
不是说好了带上她俩人一起拿灯笼吗,大兄弟,你扛上人就往前走是几个意思?
“哦哦,抱歉”。
叶欢怔了怔,下意识的往回走,按着方向挪动,待小姑娘取下灯笼后将她放了下来。
付了钱,领着喜滋滋的她向前走。
墨言举着兔子灯,脸凑在灯前读着店家题上去的娟秀诗句。
犹犹豫豫的一点一点的凑近,感受着灯的热气,巴掌大的小脸几乎是一股脑儿的贴到灯前。
风起,跳跃的烛火,时明时暗。光影打在她的脸上,映出秀美的面容。
那形色各异的影子,覆上脸颊,竟作飞花。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眼前安安静静的她,点燃的灯,彼此相碰的脚尖和靠近的温度。
一切的一切,美好的,像是不愿醒来的梦境。
叶欢就这样看着,一时间,有什么模糊了眼眶。指尖扫过,竟有些湿润了。
记忆中,好像有个沉静的少女,也是这样微红着脸颊,浅笑着,披上满眼盛放的烟花。
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梦。
真正的她,从不会如此开怀,也不会如此,展露笑颜,所有好的坏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摆在脸上。
不会要他抱着取灯,不会要侍女哄着去睡,更不会要被人催着喝药,穿鞋,洗漱。
不会,不会,好多的不会。
呵,可也对,这似梦非梦的本身,就是一个梦境。
是一个他编制的,最不可能的,却最会在心里发生的梦境。
因为无论他做了什么,那个真实的她,根本,根本就,不会来。
他唯一用尽全力却没有办法做到的,从来就是,留住她。
那就让这一切,就都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