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么回事啊?又在吵些什么。”
墨言停下笔,眉头紧蹙。
本想睡一会儿的,可是嘈杂的叫喊声,一阵接一阵,令人烦的很。
自从那日不小心露了脸后,墨府外终日吵吵闹闹的,不成体统。
事情愈演愈烈,围在府外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说也说不听,赶也赶不走。将整个府邸,围的是水泄不通。
她满府的询问,可问也问不到,谁都不肯告诉她。虽然知道不让她担忧乃是好意,可威逼利诱怎么着都不成,也着实令人气闷。
便是如此,可总有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顺着风,飘进她的耳边,所以便是不想听,也总能知道一些。
什么包藏祸心啦,妖女,祸国殃民啦,有让她滚回大月氏,有说她是打探情报的,勾引皇上的,还有喊着让府里交人的,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听都听腻了。
“没什么,不过是一帮闲人罢了。小姐,时间到了,该喝药了。这药要趁热喝,效果才会好的”。
侍女将睡前的药端进来,放在手边。墨言白了一眼嘴巴着实严实的侍女,叹了口气。
就算是没人肯告诉她,她总是这府里的一份子,没办法不焦心。
拿起药碗一仰脖子刚要喝下,就听到睡醒的寜紧张兮兮的叫道,“等等,先别喝!”
“嗯,怎么了?”
墨言拿药碗的手一顿,对上侍女探究的眼神,悬在空中,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东西有点不对,你先等等”。
“哦,好吧”。
咳咳,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放下药碗。
“哎呀,都看着我干嘛?都说了我会喝的。你们一群人看的我眼晕,走开走开”。
“是”。侍女躬身鱼贯而退,寜等寝殿的门被严丝合缝的关上后,才卷着尾巴从心口小心翼翼的里冒出头来。
“这药每天都喝的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等等啊,咦,这是什么啊?”
慢慢飘出来的寜随意的拿起汤勺搅了搅,又凑近闻了闻。
“切,什么嘛,这里根本就没有加任何恢复的药嘛”。
凑近又闻了闻,“这只是单纯补气血的”。说完嫌弃的把汤勺扔到一边。
“你听我的不喝就对了,这玩儿意还没有白水好喝呢,又苦又没用。哦对了,之前让你去要的药呢?”
墨言听话的放下药碗,从柜子里不知道哪翻出一大包没被搜走的药材。
“哎,这才对嘛”。
寜颠着沉甸甸的包裹,满意的点点头。
“我就说你明明之前就有恢复的迹象,怎么突然又没有了,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切,她们这分明就是停了你的药,换了这堆没什么用的东西给你吃。
好在是没毒,不然啊,就你个傻蛋,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哎,果然啊,朋友什么的还是靠不住啊。算了,从今天起,还是我来负责你的药吧”。
寜义愤填膺的搂住包裹,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隐去了身体。
这药,不是帮助她恢复记忆的吗?那药方,是怎么会,会有所调换的?
怪不得,最近的药没那么苦了。
只是,停药?又是为什么?
是,是不想让她记得什么吗?
有什么,是要一直隐藏的?
那些她失去的记忆,有什么重要的吗?
墨言听闻一头雾水,直觉有些不对。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然快速出动,在侍女敲门进入的瞬间,将温热的汤药一股脑儿的扣进了离的最近的花盆里。
嘶,花根上一瞬间,冒出模糊的雾气。慢慢的,消散进了空气之中。
脚轻轻将花盆踹远一点,再踹远一点。
侍女接过空碗,点点头满意的走了,留下墨言坐在那里,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呆呆的坐了好久,却仍旧理不出头绪。下意识的握着侍女给的一把糖块儿,听着门外若有若无的声音。
直到外面侍女的说话声几乎没有,动静也全无,墨言才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眼睛四下扫了扫,宁睡了,大家该是,也都睡了吧?
自从她上次窗外玩闹,无意识的栽下去却身体自动停住后,她就发现,她似乎是会些轻功的。
如今睡不着,用起来正好。
过几日便看不到他了,如今入夜,倒是个行动的好时机。
之前又总是他来看她,这次,不如换她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想着想着,纵身一跃,三下两下飞身进了宫。
幸亏是夜色浓,按着他之前无意间说过的线路,艰难的绕过守卫,紧张的要死。
一路走啊走,绕啊绕,夜色下宫里漆黑,让人有些不辨方向。
哎,这是哪啊?
墨言一时间有些迷茫。
哎,一拍脑袋,早知道这么不争气,就带着地图来了。
一晃眼,“咦?”
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偌大的宫殿,萧瑟又冷清。入眼处,墙皮都有些剥落了,露出原始的颜色,陈旧,又灰暗。
没有匾额,没有宫人,就好像,是一个被人遗忘了的地方。
可干干净净的,一丝灰尘也无的台阶,好像在无声的彰显着,它的重要性。
好像有什么人,还会记得。
趁四下无人,好奇心作祟的某人索性推门而入。
木门吱呀作响,在寂静的夜晚,尖锐又绵长。
墨言瞬间怂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抬眼望去,满眼的书架,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这是,书房?
不会吧,只不过一个书房而已,为什么要放置在此处?
如此掩人耳目,怕不是有什么奇怪的。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书籍?
有过一排排书架,忽明忽暗的烛火下,满是厚重的大书。
一本本,一摞摞,散发出好闻的墨香。素手随意的划过书架,一本本看过去,却无一例外的,没有书名。
只是每个书架上,都刻着一个字,“史”。
书架上满满的书籍,却无一丝灰尘,应当是有人时常擦拭。
烛火下,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格外引人注目。
墨言走上前去,轻手轻脚拿起它。
是一个绣工精美的女子发带,彩色的凤凰展翅于飞,样子活灵活现。
发带上,挂着两只做工精巧的金铃铛。
铃铛摇晃的声音,在无人的殿里分外清脆。
墨言翻过背带,指间摩挲处赫然缝着一个字,“玉?”
那个女孩子,是名为玉字的吗?
君子如玉,真是好名字。
只有这一个书架上,没有任何书籍,显然,是特意存放。
发带下,是一张折叠的纸。
墨言打开一看,“好借凭风力,山高水远,再无归期”。
熟悉的大字映入眼帘,遒劲有力,笔势豪纵。
心,忽地一跳。
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明白。
摇了摇头,巧合,只是巧合罢了。
抿了抿嘴,轻轻合上纸张,重新放好。正准备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吱呀”,门开了。
猛地一闪身,躲在柱子后面,紧张的屏住呼吸,将自己缩进阴影里。
不敢抬起头,却又好奇的很。
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看过去,地面上拉长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一瞬间,熟悉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
他那嘴角略过的,陌生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时间有如当头一棒,从头凉到脚。
走,快走。
明明有心再看个究竟,可脚却像是停不下来一般,带着她迅速远离,直到,将整个宫殿抛在脑后。
墨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回来的。
只等回了房间,重新坐在台阶上,微雨过后,夜风阵阵不觉凉意,头脑却格外清晰。
扬起冰冷的手,盖住眼睛,却盖不住这无边的夜。
忽然,想到几句诗词。
雨洗娟娟嫩叶光,风吹细细绿筠香。
秀色乱侵书帙晚,帘卷,清阴微过酒尊凉。
原来,她不是山高水远的那一个,也不是值得他夜半三更不睡,时时勤拂拭的那一个。
可她居然还天真的以为,她会是唯一。
傻不傻啊,真是的。
别,别那么想他。这,这应该是误会吧,误会,是误会,一定是的。
那只不过是个信物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相信他,要相信他,他对你多好啊。墨言你要相信他啊,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才是。
天色渐渐破晓,小姑娘坐在台阶上,头压在手肘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抱着膝盖,静静的睡着了。
夜风凉,穿过指尖,却留不住。
叶欢走进大殿,抽出一本书,将口袋里的族长令牌,放进闻声打开的暗格里。并随手,将那发带压在了书下。
他已经立她为新的族长了,也下旨划大了新的地给她,并减了一年的税收。
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