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的行政办公室在主园区东南角一个独立的小院里,此时小院地上摆满了各种的大小的笼子,像摆地摊一样乱糟糟的放着,有些里边装着早上被抓回来的飞禽走兽,有些还空着。
两个穿着胶靴的男人正在清点着笼子里的动物。
“诶?这怎么还有宠物狗啊?”MBA经过一个笼子,里边关着一只漂亮的西高地白梗,白梗看见有人经过,便立起前爪朝人打着招呼,甚是亲人。
“今天早上一大早办公室里那群憨货就发出一张告示,呼吁市民帮忙找动物园走失的动物们,提供线索或者帮忙抓到动物的都有奖金,我们这些老员工那是劝都劝不住啊,他们不想想这告示一发,别人以后还敢不敢来动物园了,你想想,这告示一发,一来公开承认咱管理有疏忽,二来那逃出去的可是啥东西都有,狮子老虎花豹子这种东西没人敢招惹,但是万一谁不认识毒蛇,上去伸手就抓,出了人命人家不找你动物园的麻烦?三来,就算有人抓点东西过来了,你要怎么给人兑这个奖金。没办法,说不听呐。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单位里应付事的太多了,现在好了,这告示发出去不到仨钟头,全郑州没上班的都来了,不知道在哪抓的野鸡野鸭都塞过来换钱,这白狗就是刚才那会一个男的送来的,不知道是偷的还是自己的不想养了。后来又把告示紧急下架,现在领导们知道舔着脸求消防去了,早半个钟头至少能挽回一百个W的损失。”保安说到最后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领导正在消防队低声下气求告的画面,把自己逗乐了起来,说出‘一百个W’的时候把手指伸出来,在MBA面前开心的晃着。
MBA看着笼子里的狗,回头看看身后开心的老头,笑道:“是啊是啊,这蛇是你们的吧,我不要奖金,就是顺手。”
“你这年轻人怪实在,我不认识这蟒蛇啥的,我看见这玩意就心慌,你去问问办公室里的几个憨货,他们是专家。”说着保安就把MBA引进一间低矮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一派紧张气氛,看起来保安嘴里的巨额损失不是他的杜撰,保安似乎很乐意给这些手忙脚乱的年轻人再添点麻烦,一副‘叔就是来火上浇油’的气势,把MBA丢给这些刚刚熬了一个通宵的年轻管理员们。
手提包里的蟒蛇已经紧紧地团成一团,MBA把它倒进面前一个年轻女孩端过来的pvc盒子里,女孩拿着手里的仪器在蟒蛇身上扫来扫去,良久叹口气道:“有芯片,是爬行馆里的,谢谢你啊。”
“不用谢。”
这条蟒蛇在MBA手里看似轻飘飘的,不过在一个瘦弱的女孩面前就实在是个庞然大物,女孩站在MBA面前身高不过刚到MBA的腋下,两人站在一起女孩只能看见MBA健硕的胸肌和容易出汗的腋窝。
足足有三十公斤左右的蟒蛇从路灯杆上掉进MBA的敞篷车里时就能把车上的遮阳板砸掉,眼下女孩用塑料盒子装着这个肉团,自然根本抱不动,尝试了几下,只能把盒子盖上盖子,暂时就放在这里。
“不能插手!”MBA警告自己——不管这个女孩多困难,都不要有任何热心肠的表示,抱不动随它去,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是接下来要办的事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的必要铺垫。
MBA站着不动,女孩刚才抱不动蟒蛇,就暂时把蛇放在盖好盖子的塑料盒里,自己忙自己的去了,等过了一会女孩再回来看见MBA还站在那里,一丝不悦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转瞬即逝,但是很快职业性的微笑就挂在了脸上——她也许是个讲解员——MBA猜测道。
“我们的悬赏活动已经结束了,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女孩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终于切入主题了,MBA把手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摆在女孩面前,说:“我是河南日报的记者,早上接到命令要求写一篇关于动物园凌晨野兽脱逃案的报道。”
“你接谁的命令,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部门的通知,暂时不接受采访。”旁边一个眼镜男过来打断MBA,语气生硬地说。
哈!稳了!保安说的没错,果然是个蠢货,张嘴就把‘没有收到任何部门通知’这种底牌说漏嘴,MBA暗想,但是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这是郑州林业总局和园林部发来我社的文件,这是我的记者证,有必要的话,请立刻电话核实,核实后我再开始工作。”MBA把手里的文件递到眼镜男面前,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
这是一次豪赌,文件上只有河南日报报社主编的和日报社的公章,这都是在主编那里偷来的,至于林业总局和园林部的公文,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文件经由以上两个部门授权的证据,MBA就在赌这几个年轻人不敢打电话问自己上司——毕竟初入职场,没有谁可以心平气和的挨顿骂,甚至主动打电话找骂。
但是如果这个眼镜男对文件有任何怀疑,一个电话打出去,自己的记者证被吊销事小,伪造公文和印章至少要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MBA脸上没有动静,但是手心已经开始出汗。
过了三十几秒,MBA感觉这间屋子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年——那个接蛇的女孩一声惊呼,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叫到:“我看着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卧底黑砖窑的记者?”
MBA一愣,眼镜男也放下正在端详的文件,专注的看着MBA,突如其来的认可让剩下的事进展变快了很多,既然名记者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眼镜男再不出言阻拦,只吩咐女孩“跟着去园区里转转,注意安全,猛兽都没有归笼,不要在园子里到处逛。”
。。。
动物园中间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天鹅湖,湖面上蜿蜒着精心设计过的走道,游客们可以通过走道跟天鹅互动,还可以隔着湖水欣赏湖边兽笼里悠闲的猛兽,只是此时除了走道上的两人外,几乎再没有别的活物了。
“雕抓走一只,剩下的都被虎豹糟蹋了,沙洲上刚孵化出来的一窝黑天鹅,也被不知道什么畜生给吃了。”女孩指着湖面上漂浮的天鹅残骸,痛心的说。
MBA在一旁投入的听着女孩的介绍,四下无人,置身这样一幅景致中的一对男女似乎应该说些情话——如果能忽略碧波荡漾的水面上那些凌乱血腥的天鹅残骸的话。
“那个文件,你怎么看出来它是假的了?”MBA突兀的问。
女孩似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它是假的才比较困难吧,你倒不如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打掩护。”
“为什么要帮我打掩护?”
女孩叹气:“因为我有点害怕,这太诡异了,根本不能用生物行为异常来解释,上千只飞禽走兽一晚上集体发狂,根本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因素可以把所有生活习性迥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生物联系在一起,吃素的,吃肉的,夜行的,昼行的,恒温的冷血的,几乎在同一时间变成一个社会化整体,没准是个什么超自然案例让我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