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定不动在一旁看着范楚皓和景林。我的时间被范楚皓放慢,我想动也无济于事,比慢速十六倍还要慢,动来干嘛?
我的世界静止了,静悄悄的,依稀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但因为神经反射变迟缓,我听到的声音也不是很连贯清晰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抬起的脚缓缓踩下来落在沙滩上,举过肩膀的胳膊也划了下来。我的时间运行恢复了正常。
同时,我看到范楚皓的手离开了景林的肩膀,景林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我赶紧上去扶住他,担心地问:“小景,没事吧?”
“没事,时间旅行结束了而已,昏厥是正常的,稍等一会儿他就能缓过劲醒来了。”范楚皓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来,该你了。”
“我……不想看了……”我答应了景林不看他的过去,便不想食言。但心里带着疑虑,为何他如此强烈地反对我查看他的过去,他有什么不堪不想让我知道吗?还是说……他做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在我这儿没有出尔反尔的份!”范楚皓霸道地说,“刚才你明明说了要看迟啸的过去,不许反悔。我说出了免费赠与你们的服务,必须送出去!”说完,他摁着我的肩膀,和刚才看着景林一样,瞪视着我的眼睛,发出类似开场白的机械的声音:“你好,我叫范楚皓。你即将……”
“大迟的过去??……”我想到迟啸,脑袋又开始飞速运转着。
想到端倪后,我连忙用力撞向范楚皓,将他撞倒在地,躲避开他准备对我开始施予的时间穿梭之术。把景林暂且先放在沙滩上,我走过去伸出手把范楚皓拉起来,带着歉意说:“抱歉。”
“哼,你越是反抗,我越是要让你接受这次时间旅行!”范楚皓拉着我的手起身,悻悻说到。
“不不不,”我连忙摆摆手,生怕激怒了他,到时候给我来硬的。“我只是在开始时间旅行前,想咨询你几个问题而已。”
我刚才撞开他是想到他即将带我穿越回的是迟啸的过去,虽然我对迟啸的过往也是挺感兴趣的,但对范楚皓来说,迟啸的过去可处处是雷区啊。从冷一宣和尤敬以前告诉过我的话看来,迟啸过去肯定和范楚皓是相知相识的,时间旅行中绝对会碰上过去的范楚皓,到时候发生时空紊乱,蝴蝶效应了怎么办!虽然有曾想过,或许蝴蝶效应带来的不一定是坏结果,没准黄璐还能活过来。可谁知道会不会是更坏的结果出现呢?比如,我认识的人全部消失之类的……
“什么问题?”范楚皓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
“可否让我一个人旅行?你只管把我送过去就好。”迟啸的过往我一直都有兴趣,可无奈之前在奇幻能力交换屋的页面联系范楚皓时,被他因我和他已经见过面而拒绝了我想要购买后悔药服务的请求,说什么原则问题。哼哼,不就是怕在时间旅行是不小心撞上以前的自己,发生意外么!现在把我忘了,啥原则也没有了。
“你一个人去?”范楚皓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请求,拍着脑袋做出为难状,“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我没法陪同着帮你规避风险啊。万一你遇上了过去的自己就完蛋了……”
“没事的,大迟的过去不会有我的。我和他是在今年的五月底才认识的,你把旅行的时间终点设定在五月初就行,绝对不会遇见过去的我。”我向范楚皓打着包票。
“为何不让我陪你……”范楚皓说了一半,自认为是我害怕他对我动手动脚的原因,转口说:“好吧,满足你的要求,谁让你是我的菜呢!不过,待会儿结束旅行,要和我抱抱哦。”
“呃……不要……了……吧……”我话没说完,我的时间已经变缓,我感到一股强风吹拂着我的脸我的身体,就像坐在时速很高的汽车上打开窗户的感觉。周遭的景象好似坐着高铁看窗外近处物体般,飞速而过的光与影,让我感觉到时间在飞驰。
身体并没有太大负荷,比冷一宣的空间转移感觉好一些……
突然,强风停止,飞速移动的景象也消失,我停止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的,黑暗的四周像墙皮脱落一样,一块接一块地掉落下来,真实的人事物的场景逐渐清晰眼前……
这是哪儿……?我环顾四周,貌似是一间卧室,床上躺着的是……我走近一看,是迟啸,他带着口罩不停咳嗽着。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果然看不见我。时间旅行中的我存在于这个时空里是非实体化的,除了当下时空里的“我”能看到我外,其他人都是看不到我的。
叮咚——!叮咚——!
客厅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迟啸咳嗽应了声:“来了!”从床上起身出卧室去开门,看来这里应该是迟啸家。
门一打开,范楚皓便冲了进来,热情似火地拥抱了迟啸一下。
真是吓死了,那么快范楚皓就登场了,太猝不及防了。还好未来的范楚皓没跟着一块儿过来,不然肯定秒被撞到。
“大迟,你这感冒都快一个月了吧?还没好!”范楚皓大大咧咧地进屋找地方坐下。他也叫迟啸大迟,看来迟啸内心深处是存有范楚皓这么叫他的记忆的,所以才会让我叫他大迟,说什么和我是大字辈,也叫我大胡。
“我快死了,好不了了。”迟啸轻描淡写地说着,又咳嗽了几声,走向厨房冰箱,“喝点儿什么?”
“雪碧就行。”范楚皓答应着,笑嘻嘻地说:“你要死了?啥时候死啊?我来给你送葬哭丧,哈哈,”范楚皓开着玩笑,听起来他俩关系相当好啊。
“……好啊,一定要哭晕过去哦!”迟啸从冰箱里拿出雪碧,扔给范楚皓。
“瞧你这话说的,弄得跟真的一样,开玩笑没点正形了!……”范楚皓骂到,打开雪碧,喝了一口,看着屋子里,“你老婆呢?看这屋子给你乱的,也不收拾一下。”
老婆?!哦对,迟啸是有老婆的,给他戴绿帽的老婆,后来他俩离婚了。
“她走了。”迟啸从厨房走回来坐在范楚皓的旁边,轻松自若地说。
“去哪儿了?”
“她拿着钱走了。”
“什么意思?!”范楚皓觉得迟啸话里话外透着股丧,“你们吵架了?”
“没怎么吵,我们只是分开了而已。”迟啸镇定地回答,歪过头咳嗽了两声。
“怎么回事?你俩离婚了?她有人了还是你……”范楚皓欲言又止。
“没有离婚,不过她也确实拿着我的钱走了。”
“……为什么?”
“都说了我得病快要死了,就是因为这个啊。不怪她,是我的问题。”迟啸大大咧咧笑着,看似轻松,却带着沉沉的落寞感。
“你少来……别跟我开玩笑!你好好的怎么会快死了……少胡说八道!”范楚皓有些紧张地说,他害怕迟啸说的都是真的,做着自我否定。
迟啸笑着,突然拉起范楚皓的手,深情且惆怅地说:“皓,先别管真的假的,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你说……”范楚皓的表情和反应都是僵硬的,他此刻是无比混乱的。
“……其实……我一直都……爱你……”迟啸不敢看范楚皓的眼睛,埋着头说到。
范楚皓傻愣住了,久久地看着迟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们又聊了好多,大致内容是迟啸向范楚皓倾诉着自己的过往。
他俩是好朋友,迟啸是个深柜的同志,一直默默爱着范楚皓。可他不敢对范楚皓表白,他害怕说了以后连朋友都没法儿做了,于是选择了默默陪在他身边,做好兄弟好哥们儿就行。
过了适婚年龄,面对世俗和家庭的压力,迟啸不堪重负选择了结婚,与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组成了家庭。
为了完成任务而结的婚,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可言。更重要的是,结婚两年,迟啸和他的妻子连最起码的夫妻之实也没有。他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结婚而结婚。
他不爱他妻子,他爱的是范楚皓。他对他妻子有着深深的负罪感,他骗了她,隐瞒着自己的性取向跟她结了婚,把她变成了同妻。他自责,但他又无可奈何,世俗的压力让他无力招架,他只能这么自私。
后来,他因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查出自己感染了艾滋病,且已经进入了发病晚期,机会性感染引起肺部炎症。
他后悔为了世俗而和他妻子结婚,匆匆忙忙连婚前检查也没做。他也庆幸自己从未与他妻子发生过关系,至少他没有把HIV病毒传染给他妻子。
迟啸自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便也不再害怕什么世俗压力了,因为死亡临近的恐惧更胜一筹。他告诉了他老婆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自己的性取向,不奢求她的原谅,只是希望在生命的最后能鼓起勇气走出深柜,勇敢做一次自己。
勇敢是要有代价的。他向他老婆坦白以后,他老婆发了疯似的闹翻了天,说要起诉他骗婚,让他家赔钱。
事情捅到他父母那边,让他成为了笑柄,家人与他断绝关系,众叛亲离。
最后他和他妻子协议离婚,他净身出户,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全给了他妻子,只留下这栋房子。
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勇气,面对压力逼迫的妥协。他失去了工作,亲人和朋友,只剩下范楚皓还陪在他身边了。
都要死了,如果再不对范楚皓表达出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情感,他死也不会瞑目。
都已经这样了,他不再害怕失去什么。只求能做最真实的自己,道出心中所想……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等着我,大迟,我不会让你死的!”范楚皓哭着听完迟啸的倾诉,紧紧抱着他,不停地念着这句话,跑出了他家。
我跟着范楚皓一块儿跑出了迟啸家,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要穿越回迟啸的过去,找到他感染HIV病毒的源头,让他免于感染,拯救他。
艾滋病的传播途径只有血液,性和母婴三种,撇除母婴这一种,只需查看在迟啸过往的生活里的血液交换情况和性生活情况即可。
范楚皓不停地穿梭在迟啸的过往里,他和迟啸的生活是有密切的交集的,随时都会在迟啸的过往里遇见过去的自己。他不管,冒着极大的危险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往前穿越,寻找着传染源。
终于,范楚皓找到了将HIV病毒传染给迟啸的那个人。那是一次酒后乱性,未采取安全措施的保护所致。
知道确切时间点后,范楚皓再次穿越回到迟啸被感染的那天,确认不会与那天的自己遇见后,主动取消了自己的非实体化,进入范楚皓醉酒的现场,在他喝醉以后把他带走,避免了他的酒后乱性。
大功告成,范楚皓回到当下,兴冲冲地跑回迟啸家,兴奋又紧张地按门铃。他想着一定要告诉迟啸,他也深深爱着他,他要和他在一起!
门打开的瞬间,范楚皓便扑向迟啸,紧紧抱着他,开心地说:“没事了,没事了,大迟,你身体没事了!”
迟啸一把推开范楚皓,惊恐地看着他,“你是谁啊?”
“我是范楚皓啊?你的好朋友,死党,你不记得了吗?”范楚皓诧异地说着,兴奋感荡然无存,他知道这是强制改变历史的副作用。没关系,迟啸不记得他了,他可以和他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你TM是谁啊?上门来动手动脚的!”突然从迟啸家的卧室里走出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冲过来揪起范楚皓,将他摔出去。
“老李,别把人打伤了,兴许他是找错门认错人了呢!”迟啸见范楚皓被摔倒在地上,连忙制止那个高大的男人。
“你……你是……?”范楚皓心生绝望,吞吞吐吐地指着高大男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