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号响后我们洗漱完毕,把被子叠成方正的豆腐块后出得监号才发现昨晚在最后一丝光亮泯灭之前我看到的落雪并不是幻觉。
此刻的院落里已经积起了深至脚腕的厚厚积雪,目光越过高高的围墙,原来外面的世界也同这里一样,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洁净素雅,看不到一丝污垢!
新的一年就在这种不染纤尘的肃穆洁白中悄然开始,时间的车轮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周而复始的转动,不快不慢,不增不减……
今早不再做操,集合过后管教打开放置清洁工具的小房间。各监号的安全员不由分说便有序进去领了工具分发给我们。
于是在一片静默之中我们便开始了清扫院中的积雪。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有什么组织的行动能力如此高效,两三个足球的硕大院落,几十个人,不消片刻就清理完毕,堆积到下水道口用水管一冲便都化成水流走了。
接下来每人手中一个拖把,拖尽积水在用干拖把拖一遍,整个场地瞬间变得洁净照人起来。若非房顶和院墙是还是一片白,几乎看不出这里曾有落雪的痕迹。
吃完早饭是自由活动时间,管教扔了两个篮球出来便回到房间取暖去了,似乎故意让我们彻底放松而不加看管。
院落里顿时沸腾起来,两波人拿着篮球跑去不远处的篮筐下打篮球去了。
阿松向我和小唐示意了一下,我和小唐皆摇了摇头,于是他便也跑进人群中去打篮球去了,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想这大概是这里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我和小唐默不作声的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两群人杂乱无章的玩着篮球。小唐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根烟,又拿出一盒火柴点火,火柴大概是受潮了,他划了好几根才总算划出火苗。
他美美的抽了两大口,蓝色的烟雾中他英俊的脸庞变得有些迷离,然后把烟递给我。
我接过来抽了两口重还给了他,于是这支烟就在我们两人递来递去中燃到了烟蒂。小唐把烟蒂撕开,把烟嘴上的海绵一丝丝的撕下随手扬在了空中,一阵风吹过再也寻不见踪迹。
“你不去玩儿玩儿?”小唐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场中。
我苦笑摇了摇头:“不习惯!”
“你会习惯的!我们要在这里呆很长时间,时间会让你习惯这里的一切!”小唐脸上又浮现出他诗人般的表情!
“也许吧!”我淡淡的说,小唐的话让我没来由的心下沧然。
我突然想起一部美国的电影,一部描述监狱的电影,电影里有个老囚犯叫老布,在监狱一呆就是几十年,他渐渐的习惯了那方小世界的一切,直到垂垂老矣终于可以出去的时候,他竟无比的害怕起来,甚至不敢走出监狱一步,最终由于无法面对外面那个陌生的世界,而选择自缢在小旅馆中。
电影中说老布的悲惨命运是因为被体制化,我觉得他只是自觉再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他熟悉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他用了一生才熟悉了那一方小小的世界,如今忽然让他面对那个完全陌生且硕大的世界,他选择了逃避。
然而那个他所熟悉的世界他再也回不去了,或许只有自我了结自己的生命方能逃脱内心的恐惧……
小唐说的没错,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在这里度过,我终会习惯这里的一切。我最终会不会也像老布一样再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生活过得世界而选择逃避?老布选择的是绳子,我又会选择什么呢?
我不由感到一阵恐惧!
院子中除了打篮球的两拨人,还有其他零零散散三三两两的人或站或蹲或坐的聚在一起,他们的的脸上皆因这不用劳作的短暂时光而感到高兴,都露出兴奋的神色,我想他们大概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已经渐渐的也被体制化了……
我大概也不远了吧!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到院子一个离人群很远的一个角落,一个细受的年轻人蹲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围墙外,表情木讷的一动不动,从他宽松的衣服大概能够判断出来他只怕是瘦的只剩一堆骨架。
“那个人叫小庄,是个大学生,比我早进来三个月!”小唐大约是看见我在打量那个人,出口解释道。
“他不过是因为帮一个怀孕的妇女在超市的储物柜里取了一个包裹。最后被警方查获包裹里全是违禁品,是以克为单位量刑的那种!警方顺藤摸瓜最后在超市监控查到了他,当时正赶上严打,他交代不清楚包裹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