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环伺,何其艰难啊!”
褚太后坐在椅子上,无尽的疲倦如同深渊的触手一样,缠绕着她,让她不能动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桓温呀,你是想在北伐之前,把屋子收拾干净么?”
褚太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出来吧,一把年纪还鬼鬼祟祟的,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无知少年了!”
她对着书房的角落喊了一声。
穿着灰袍的丁胜,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谢安石有什么吩咐么?他那家伙的脑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褚太后在丁胜面前没有摆架子,他们看上去好像是君臣,但更像是朋友。
“谢公说了,试试赵川的水准如何,顺便平衡下永嘉派和本土派的矛盾。”
“平衡?真是笑话!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平衡一头猛虎和一匹饿狼的矛盾,丁胜,我们认识几十年,你这是在把我当三岁小孩么?”
褚太后平日里温文尔雅,但在丁胜面前,却显得有些尖刻,有句话真是说得好,距离产生美。
丁胜一脸囧然,他其实也觉得谢安的馊主意相当不靠谱,不过没办法,他现在只是传话的而已。
“谢公还说,风暴的中心,是最安全的,不如什么都不做,笑看风雨。”
褚太后沮丧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些大世家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
江东本地世家想做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郗昙不听号令(这种事情在东晋很平常)调兵屯扎建康南郊外,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是看的通透。
桓温这样神神道道的,有什么企图逃不过她的眼睛。
天师道内部的内讧,杜子恭和葛洪之间的恩怨,她心里也清楚。
还有那个秦国派来的使节赵川,苻家是什么意思,还有洛阳的宝藏,她全都清楚。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正如她和丁胜说的,自己在一群猛兽之间,就是个小女孩罢了。
世家可以轻易废掉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
东晋也是一艘又老又破的大船,还不好掉头。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骂娘!
“你去跟谢公说,我知道了。宝藏他要是争得过桓温,那就给谢家好了。将来总要有人撑起这江山,筹码在娘家人手里,总是要可靠一点,不过谢万不行,太过浮躁,那狡猾的谢安石打算什么时候出山呢?”
“谢道韫生下赵川孩子的那一天!”丁胜面部肌肉扭曲的说道。
噗!
褚太后一口水喷得丁胜一脸!
谢安还真敢说啊!赵川这家伙何德何能啊!
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褚太后心中的阴霾暂时被压了下去,娇躯乱颤,笑得前仰后合。
很久之后她才勉强停下来,丁胜就像是个木头一样目不斜视。
“当年你也是像现在这样,看到我差点笑死也不救我。”褚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丁胜,对方不敢和她的眼神相触碰。
“既然谢安石如此看得起这个秦国人,那就如他的意吧。”
褚太后拿出手绢给自己擦了擦嘴。
“谢公胸怀天下,你不必担心北方的那些异族打过来的。”丁胜试图安慰对方说道。
“我知道,只是我看不透这只老狐狸,心里有点害怕罢了。虽说是亲戚,关系也是够远,为了权利,父子都能相杀,更何况只是远亲呢。罢了,你回去复命吧。建康有我在,乱不了!”
这话说完,居然霸气外露!让人敬畏的气势扑面而来!
丁胜感觉眼前不是一位柔弱的太后,而是类似于项羽英布一类的壮汉!
要知道,历史上,连桓温都敬褚太后三分,她在的时候,桓温一点都不敢把篡位的行动付诸实际!哪怕一点点。
不过换句话说,东晋这么一大帮男人,居然玩不过一个女人,也是够可以了!
丁胜那络腮胡子遮住了半边脸上的一半刀疤,即使是这样,看着也是妥妥的“坏人”,他深深的看了褚蒜子一眼,消失在在书房侧门。
东山附近的渡口,一个身材妖娆的文士,背着包袱,如同做贼一样,一步三回头,似乎现没有被人跟踪,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渡口边有一艘小船,船头一个渔夫背对着自己,拿着鱼竿在钓鱼。
“船家,开船么?送我去建康行么?”
文士的声音如同黄鹂,清脆悦耳,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欢快,再加上身材是如此突兀有致,一眼便能认出是位女子装扮的,而且还是一位身材很好的妙龄女子。
“如果是别人嘛,当然可以,但是道韫,你可是哪里都不能去的吧?”
渔夫摘下斗笠,回头看着自己,还调皮的眨眨眼。
“那,那那那,叔父,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差点就去建康了呢?”
谢道韫再也不是以前的谢道韫,她已经被赵川“带坏了”。
“道韫啊,你想什么叔父都知道,但是,你不能去建康,更不能去见赵川,这绝对是为你好。”
原来这个渔夫正是谢安!坐在这里是专门堵谢道韫的,不过也可能是钓鱼执法,你看,他不就是在钓鱼么?
“建康城,马上就会乱起来,最后桓温会来收拾残局,接下来就是北伐,所以你不要去建康,去了,叔父就要提前上场了,谢家,也就没有底牌了。”
谢道韫的脸色暗淡下来,她是个讲道理,甚至有些迂腐的女孩,自然不会因为自己任性而胡乱作为。
“和叔父一起回去吧。赵川这家伙啊,还要摔打摔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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