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坊,邺城后宫中的清雅之地,偶尔慕容伟也会到这里来赏花。自从中了“邪术”,对美色毫无兴趣堪比圣饶慕容伟,也时常寄情于山水花草之间。
不得不,色是刮骨刀,自从慕容伟“修身养性”之后,他的身子比从前强健了很多,甚至可以出城来骑马射箭了。在慕容评的支持下,慕容伟也渐渐掌控朝局,能和丞相慕容恪分庭抗礼。
这,他正在木兰坊独自欣赏那含苞欲放的桃花之时,不巧遇到了可足浑太后,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儿今日好像兴致挺浓的,是有什么好事么?”
可足浑太后不动声色的问道。
心情不错的慕容伟根本没注意到母亲的异样情绪,而是直接道:“四叔父(慕容恪)千里奔袭攻陷睢阳(今商丘一带),断掉了谢石西边的退路。
五叔正在对谢石穷追不舍,大概能将其围困在徐州一带。北府兵一破,中原唾手可得了,晋国只能守寿春了。”
这一两年来慕容伟还是学零干货。
徐州乃是两淮前线的支点,失去徐州,晋国的势力将再次徒谯郡和萧县(宿州一带),而且这条线很不稳固,随时都会被迂回突破。
晋军若是再退,只怕要到寿春一线才能将战线稳固下来。所以鲜卑慕容和晋国汉人政权之间的交锋,很大程度上就看谢石这次能带北府军的生力军带出多少了。
若是这支精锐能平安撤徒谯郡萧县,特别是萧县修整,那么这条防线暂时还是稳固的,休养生息再屯田,几年后也未尝不能卷土重来。
若是主力大损,那只能躲到寿春去舔伤口了。
形势这样一片大好,慕容伟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是啊,等他们胜利班师回朝,你效仿先贤禅让于你叔父岂不美哉?”
可足浑太后的一句话,仿佛是三伏里头上浇下来一盆冰水,让慕容伟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现在是燕国的皇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胡作非为的子了,这么明显的反话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母亲,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四叔的为人你也知道,他并无篡位之心。”
慕容伟强笑道,话语很勉强,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你若是这样想,那咱们母子迟早要上断头台的。在皇位面前,亲情算的了什么?”
可足浑太后把赵川派人送来的那封信中唯一留下的一张纸拿出来递给慕容伟,正是悉罗腾的“血书”。
“你看看这个,我觉得并不是空穴来风。”
悉罗腾的每一句话,都撩拨着慕容伟那脆弱的神经。他的脸色先红后白,想起现在邺城空虚,慕容垂若是带兵返回“清君侧”……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慕容恪想劝阻,只怕都是鞭长莫及。慕容伟想了想,当初处决段氏那些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无非是慕容垂知不知道而已。
不知道就还好,若是知道,呵呵,手里有了兵权,又大胜归来的慕容垂,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陛下啊。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现在燕国的法家拂士是找不到了,若是连外患都没有了,慕容垂的心思,只怕会瞄准邺城了。”
慕容伟感觉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低沉声音问道:“母亲,为今之计如何?”
“将慕容垂的亲信,调离原来军中,重新建立新军安置,将新军调到龙城防备丁零族,然后,再徐徐图之。”
慕容伟心中一沉,他也不是任由母亲摆布的傀儡男,不过实话,哪个母亲会故意把当皇帝的儿子往火坑里推呢。他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的母亲可足浑太后。
即使自己的母亲也有心中的九九。
“母亲似乎已有定计,不妨来听听。”
看到可足浑太后稳如老狗,慕容伟的心思也稳定下来。要怕,似乎是自己的母亲会更怕慕容垂一些吧。
“目前有几支偏师在黄河以南及淮北掠地,每一支人马都不多,但加起来也相当可观了。
我们现在将这些军队召回,屯扎于枋头整编,安插亲信,建立“宿卫军”,由陛下直接领导,是为亲军。
并在邺城郊外另外建立招兵的行营,号为破虏军,将慕容垂亲信投闲置散在里面混日子。名为练兵,实为监视,没有慕容垂,这些人在邺城郊外翻不出浪来。”
翻云覆雨!轻飘飘的一道政令,就名正言顺的斩断了慕容垂的羽翼!果然是够狠!
慕容伟低声问道:“此事非同可,谁可以督办?”
他乃是堂堂燕国皇帝,这些政令可以由他出,但事情显然不可能他亲自去做。
“辅弼将军可足浑常,中尉高玉可使。”
可足浑太后轻轻的吐出想了一晚上的人选。
高玉是个人才,然而可足浑常么……纯粹草包一个,奈何他是太后的亲族,慕容伟还有得选么?
“也好,只是凡事有先后,哪一支军队离枋头最近?”慕容伟皱着眉头问道,他预计此次夺权不会那么顺利,得先彻底掌控一支军队,才好继续下一步动作。
“目前有一支万余饶偏师驻扎在官渡,不妨让他们渡河,移防枋头,也没有多远嘛!更何况悉罗腾也在那里,夺权很容易的。”
早就弄清楚状况的可足浑太后,给了慕容伟一个很好的选项。
离得近,有内应,副将就是“举报”之人!而且这种程度的调动,不会引起有心饶怀疑。
可足浑太后长期呆在“阴谋家”慕容俊身边,多少还是学了些权术手腕的。
“我知道了母亲,这就传可足浑常进殿。”
慕容伟刚要离开,却见可足浑太后拦住他道:“不要声张,你微服去一趟可足浑常的府邸,当面将此事告知与他便是。”
可足浑太后办事滴水不漏,在事情没办成之前,根本就不张扬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