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现在晋室倾颓,外有胡人虎视眈眈,内有权臣藩王勾结作乱,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
褚蒜子完,就款款坐到刚才邓遐坐的位置。她一出场,就彻底占据主动。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她的气场,无人能及。
果然啊,还是需要投名状这种东西的。众将看到褚蒜子的做派,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肉食者”。
和桓温啊,褚蒜子啊这些肉食者相比,他们这些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反倒是些嫩嫩的鸡。
邓遐拿桌案上割肉的刀割破自己的食指,在黄色的帛书上按了一下,随即递给丁胜。
“国难当头,大丈夫岂可坐视不管?
然而桓温势大,我们这五千人去建康无异于羊入虎口,白白葬送性命。
只有去洛阳,才能积蓄力量,返回建康。诸位放心,只要你们不死,你们的家眷,桓温定然不敢加害。”
丁胜看了一眼帛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邓将军已经弃暗投明,你们呢?”
他环顾四周,一字一句的道:“有谁不愿意的,可以现在就离开。”
呵呵,大家又不是第一出来混的,这时候谁要是敢离开,那么,接下来的必然就是个死,而且还要大概率的死全家。
“没想到桓温是这样的人,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居然要图谋造反。”
“有太后做主,一切都没问题了,太后让我们打谁我们就打谁。”
“讨罪伐逆!打回建康!”
诸将一个个表忠心,在丁胜的注视下,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前来,在帛书上按上自己鲜红的指印。
大事抵定!
至于日后这些人会不会反叛,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这份讨罪伐逆的檄文,很快就会传遍下。这些饶名字,包括邓遐这支军队,都会成为一面旗帜。
到时候哪怕是这些人想投靠桓温,桓温也不敢接纳他们了。
这就是所谓的站队,一旦你站住了再想改换门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宴会没办法再进行下去,李述的尸体被收敛。
随后邓遐下令,军队结束休沐,关闭城门戒严,夜晚全部宵禁,白也不允许人随便乱晃,完全处于战备状态。
兵器,皮甲,铁甲,箭矢,所有的制式装备都被下发下去。
制作干粮,打包粮草辎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直忙到第二晚上,丁胜和褚蒜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汝阴被控制下来了,他们得到了五千生力军,虽然不是桓温麾下亢龙军那样的绝对精锐,也比一般的流民大军要强得多。
“千头万绪,总算能松口气,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们去洛阳,而不是去谢家所在的寿春?你不是谢家的门客吗?”
褚蒜子强压着丧子的悲痛,她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不去想那些痛彻心扉的事情。
丈夫早亡,儿子先变成废人,后又惨死,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的悲痛?
当她有了目标之后,才能忘却不好的,去追求一些看上去“有希望”的事情。
像是皇权的争夺,本没有什么对错。好比狼吃羊,羊吃草,被吃只是因为弱,与是非无关。
丁胜的刀疤脸展现出难得的温柔,他轻声道:“当年奉谢安之命,我盯着赵川这家伙长达四五年时间,我在这家伙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如今他做的事情,验证了我的看法。
我觉得你应该早已厌倦了台城的生活,作为当年亏欠你的人,我不愿你从台城的主人,变成新台城的看客。
人啊,还是要过一种新生活比较好,只当是又活了一次吧。”
褚蒜子不是王穆之,遇到爱慕的男人就会直接啪啪啪,她和丁胜的情感要内敛得多。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又能触摸到内心“理解”。精神的纠缠让他们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身体上的距离。
就像是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和你在身体上水乳交融的一个人。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即使是在鸡鸣寺,我也听过洛阳的新变化。现在有机会去看看,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至于其他的......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不是么?”
褚蒜子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这次去洛阳,是当一枚棋子的,而非棋手。
“世道已经变了。即使没有桓温,这晋国也维持不了几年,就算没有胡人,也会有其他的。
与其让你郁郁而终,不如走出来看看新地。或许会有大收获也不一定。
我为谢家劳碌了一辈子,也累了,唯有那句可怜白发生是我的写照。”
丁胜叹了口气,他拿起佩剑,走出城头的签压房,往城里望去,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成队的军士巡逻的火把,仿佛金色的火龙在街道上游动着。
他还不能放松警惕,没有他这个“硬性武力”在,褚蒜子压不住邓遐这样的骄兵悍将,特别是在晋国皇室式微的情况下。
“新时代来临了,你准备好了吗?我还真有点担心呢。”
丁胜把满是老茧的大手按在女墙上,空中一轮满月,光芒洒在城外的河上。
混乱无序的乱世彻底来临,从现在起,不拨乱反正的话,下已经不存在任何一处安宁的“桃花源”了。(本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