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丰斜眼看着酒杯,没有再端起来。
反而问:“你请我们来,不光是要喝酒的吧?”
“打发无聊罢了。”孟云庭笑着,一天的月色都在他脸上融化了。
请神仙喝酒,只因为无聊?
那得是有多无聊的人才能相信呢?
反正胡缘修不信。
“说吧。”他索性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牛肉。
那牛肉极薄,仿佛窗纸一样能将月色透过来似的。
“想要改命还是绑姻缘。”他嘴里囫囵地听不清,“哎,你看我。忘了你家的本行。”
“还是想发财?”
“都不是。”孟云庭看着一桌菜肴,神情落寞。
“我想请三位听一个故事。”
“稀奇!”胡缘修停住了筷子,“真稀奇!”
“从来都是我给别人讲故事,今天居然也有人要给我讲故事了!”
广和跟他一比,那简直称得上静若处子:“愿闻其详。”
孟云庭瞥了一眼身旁黑漆漆的大洞,有潮湿的泥土味道时不时地飘上来。
“这个洞上次填的时候没有填好。”他无奈地摇摇头,“还留下这么大的一个……”
洞。
相比他的屋子里突然出现的这个洞,他的人生中有太多已经存在了很久的大洞了。
而且一个都不比这个小。
因为家族诅咒的原因,他的健康早已经千疮百孔。
也是因为祖上从事的营生,整个家族枝叶飘零,已经只剩下零星的几粒散沙。
孟家世代为人皇修帝王冢,他的父亲和长辈叔伯常年都不得不驻扎在阴冷的坟丘旁。
留下他独守这所大宅,终日里生活在父辈用辛苦换来的锦衣玉食里。
他很惶恐。
年幼的孟云庭曾经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住在一座地面上的大坟里。
其实想想,这种描述也并不见得多夸张。
陵侯府各个屋子里堆放着古董和明器,有时候赏仆人丫鬟的戒指、手镯、发钗,说不定就是什么时候从哪个墓里刨出来的。
可偏巧他作为孟氏子孙有一门娘胎里带的绝技,但凡是从墓里挖出来的东西,都能闻出味来,一眼就能发现。
等再去看那些漂亮的小丫鬟,也都跟出殡用的纸人似的。
有着这样想法的小孟云庭常常把自己吓得夜不能寐,直到身体抵抗不住接二连三地发烧。
他是这府里的小主人,就算年龄再小在管家的看管下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殷勤的样子,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笑眯眯地,好似脸上带着一张面具。
有时候他早上刚一醒来,就见窗边站着一个侍女,浑身散发着古墓里的糟腐味儿,正附身在自己面前,一脸僵笑地看着自己。
有几次他都直接惊厥,然后昏迷一整天。
直到有一个太阳似的女孩出现,让他所有的恐惧都原形毕露,也把恐惧从他身边赶走。
然而当她离开的时候,他的心上也多出了一个洞。
“你在想什么?”胡缘修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还讲不讲了?”
孟云庭猛然从回忆里惊醒,端起杯来饮了一口,缓缓道:“诸位可知道这下面的洞穴通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