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丞相看了一眼怒视自己的大理寺少卿,淡淡一笑。
为什么要笑?因为他看见了大理寺少卿眼底藏不住的恐惧和担心。
谢老丞相走到皇帝面前,二话不说便佛开袍子,跪在地上,“求陛下替老臣的儿子儿媳做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谢老丞相的儿子儿媳,那不就是十八年前战胜北狄,却双双阵亡的夫妻吗?
要知道,南渝许多人都是非常崇敬尊重这对夫妻的。
不是说这对夫妻有多么多么厉害,只是想一想,那谢涯本是个文人,却为了南渝弃文从武上了战场。而谢涯的妻子张氏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跟着丈夫上了战场,替他出谋划策。
谢烯然和陈知栀,甚至包括谢氏都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老丞相。
再看大理寺少卿和喻尚书,大理寺少卿惊恐和愤怒地瞪着谢老丞相,而喻尚书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后看皇帝,他现在的表情,也不知道该用哪个词语来形容了。
火冒三丈?脸色铁青?急躁烦闷?
恐怕这些都适合他现在的模样。
“你儿子儿媳有什么事情吗?”皇帝压抑得很,说话的语气很是僵硬。
谢老丞相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叠文书,双手呈给皇帝,“陛下,老臣调查过了,老臣的儿子儿媳,是被大理寺少卿谋害。”
此话一出,再没有人去注意那烧焦了的书经阁,而是惊讶地看着谢老丞相,愤怒地瞪着大理寺少卿。
谢老丞相在南渝的声望那是不必说的,至于大理寺少卿,他的那些侄子亲戚们没少借用他的名义在民间惹是生非,所以当谢老丞相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在场的许多人都是愿意相信他的。
不过皇帝现在心情很不爽,接过谢老丞相手中的一叠册子文书,看也没看,“都过去十八年了,丞相大人把这件事情翻出来说是什么意思?”
皇帝讨厌傅思谊,讨厌傅家,但是不代表他喜欢丞相府。
夏皇后只盯着昏过去的傅思谊看,“陛下,还是先将傅小姐的事情解决了吧?至于丞相大人的事儿,不如到御书房说?”
皇帝难得一次认可了夏皇后的话,点点头,“来人,将傅思谊带到天牢里去!剩下的人……若是胆子大,就跟着来吧。”
话音刚落,他拂袖而去。
陈知栀眼睛都不敢眨地看完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生怕错过了什么,见皇帝离开,戳了戳谢芳华的胳膊,“姐姐,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谢芳华没有阻止她,“走吧。”
跟上皇帝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王淑妃闻了太久的焦味儿,脑袋有些昏,就先回了颜菲宫。林婕妤则是被送回了自己的殿内。
御书房内,皇帝坐在上头,夏皇后和喻贵妃站在两侧,谢老丞相抬头看着皇帝,站在最中间,大理寺少卿则是低着头。
换地正在看那些册子,谢老丞相解释道:“陛下,那些册子都是大理寺少卿谋害老臣儿子儿媳的罪证,里面有些名单,那是参与此事的人,另外还有……”
皇帝只看了个大概,连谢老丞相的话都没听完,就直接将那一叠册子和文书甩到了大理寺少卿的面前,有一本册子还打在了他的脸上,顺势滑落。
“你有什么要说的?”皇帝冷冷地问道。
大理寺少卿没有刚才那般慌张了。
他这辈子只有傅思谊那么一个女儿,现在女儿没了,他奋斗了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
自嘲地笑了笑,大理寺少卿跪地垂首,他的脑袋紧挨着地面,说话的声音哽咽了,“微臣没有什么想说的。”
皇帝现在真想说一句‘算你识相’。
他现在实在是烦躁极了。
“既然如此……”皇帝开口想要定罪,却被大理寺少卿打断:“陛下,可否放了罪臣的女儿?思谊她绝不会做出纵火这等事情。”
皇帝冷笑,不理会大理寺少卿,只顾说自己的:“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大理寺少卿,降职为八品学录,罚俸三年。”
大理寺少卿猛地抬头。
皇帝没有定他死罪?
绝望的心渐渐没那么麻木了,大理寺少卿连忙磕头,“多谢陛下——”他的头磕破了,磕痛了,最后干脆就不再抬头。
今日这宴会,一定是皇帝这些年办得最糟糕的一次,他没有心情再继续参加,便叫夏皇后自己看着办,最后拂袖而去。
谢芳华等人也不关心夏皇后会这怎么处理后事,只是上前走到谢老丞相的跟前。
谢烯然一直低着头,除了陈知栀也没有人去注意他。
“谢烯然,你爹娘的仇也报了,以后别担心了。”陈知栀走过去,安慰道。
虽然大理寺少卿没有被定死罪,但是对于一生追求功名利禄的傅学录来说,这贬官削职已经是非常重的打击了。更何况,他最疼爱的女儿傅思谊被打入天牢,基本上可以说是死路一条了。
谢烯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谢老丞相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