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子抬头看了眼天色,一轮晨阳光照耀眼,雪已经停了。
收回目光,奈奈子布袜包裹的脚踩着木屐,空、空、空……
迎庆堂。
位于主堂右侧,是夜舞家专门用作迎接贵客的场所,这是座非常古老的客堂,虽几经翻修,但保留旧制规格,也没有任何破落的感觉。
内部墙壁上挂着一副中堂画,画的是平湖雪景,中堂两侧还有对联,右边“画栋连云光旧业”,左边“华堂映日耀新居”。
地上铺着榻榻米,此时落座者共三人,一张檀木小桌置于中间,三杯茶随着热气的升腾,一缕清香之气淡淡溢出。
主座边自然是夜舞家族长——夜舞信玄。
夜舞信玄一身浅灰色和服,肩上披着纯黑的羽织,双膝并拢,双腿变曲,臀放在脚后跟上,十分标准的端坐。
另一边是两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两人皆身着华服,一白一黑,袖口处绣着各自的族徽。
他们身后还跪坐着这名女子,稍偏于白衣华服男子,一袭简单的衣裙难掩她那淡然轻和的气质,肌肤胜雪,一双手如白玉一般放在膝盖上,美目微垂,绝色容颜上泛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再之后,还有一位壮硕的黑衣青年,双手环胸,靠着墙,闭目养神。
其中白色华服男子和夜舞信玄保持相同的端坐,不同于夜舞信玄脸上的古板、严肃,而是气定神闲,极为平淡,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气质。
另一位黑色华服男子就没有白色华服男子那样心平气和了。
一腿盘起,一腿直竖,右手拿着茶杯架在竖着的膝盖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烦躁,好似忍不住似的,讥诮道:“想必,贵家大小姐得知凌兄登门拜访,定是盛装打扮了吧?”
夜舞信玄波澜不惊,稳声道:“贵客上门,盛装稍过,但也至少装扮得体,方才不失礼仪。”
“呵!”黑色华服男子面露不屑,正欲说话时,身旁的白色华服男子却开口了。
“夜舞小姐游玩初归,免不了洗去风尘,这时间自然会久了些。”白色华服男子目视前方,心平气和道,“江兄,这茶不错。”
“罢了。”黑色华服男子无奈一笑,“若不是凌兄和这杯玉露,我早拂袖离去了。”
说罢,轻抿一口,像是在闭目细品。
玉露涩味较少,反而甘甜柔和,茶汤清澄,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夜舞信玄见状,面容稍许缓和。
他对于奈奈子迟迟不来的行为也很恼火,早在半个时辰前他已派人通知,谁知奈奈子竟然置之不理!简直不知轻重!
若是仅此还好,可这甚至已经不是单纯的拂他面子问题了!
这次客人身份极大,都是炎都大家族子弟,尽管夜舞家是和都一大世家,但和炎都那边比起来,还是显得尤为弱小。
若是对方真如黑色华服男子所言,拂袖离去,那对他们夜舞家必然是不小的打击。
可谁知,白色华服男子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满,还愿意出口维护奈奈子,没有一点的仗势欺人,不愧是炎都凌家出来的人。
又或者真是……
夜舞信玄脸上露出笑容,和颜悦色道:“凌小友陪老夫坐了这么久,想必是累了吧,呵呵,不必如此,随意些便可。”
“多谢夜舞家主。”
话是这么说,但白色华服男子依旧保持着坐姿。
夜舞信玄抚须道:“老夫坐了这么久自然明白这滋味不好受,老夫已成习惯咯,你们年轻人怕是吃不消。”
白色华服男子沉默片刻,对方如此劝说,要是再拒绝就不合乎礼仪了,于是再次道谢,然后盘腿而坐。
换姿势时,腿有明显的停顿,长时间的端坐压迫着脚部神经,显然早已坐麻了。
之后,又是短暂的等待。
终于等来了夜舞家的大小姐——夜舞奈奈子。
一身宽大和服也无法掩盖的袅娜的身段,粉色为底绘着樱花图案,水雾形边缘,披着淡蓝色的披肩,用含雪簪和牵柳箝将乌黑长发打理得极为细致,芊芊细腰上,一根紫色缎带于左腰侧系成蝴蝶结,白布袜包裹着小巧可爱的双足。
面容绝美却无表情,双眸微冷,好似幽谷山泉蒙上薄冰,十指雪白中透着粉嫩,步子摇曳似舞非舞,朱唇微启,溪涧流水——
“夜舞奈奈子,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