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歪进穆文义怀里:“可婢妾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听过戏文读过书的,知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道理。婢妾被家人卖到穆家来,给了老爷,婢妾心里是欣喜的,是高兴的……可是老爷,婢妾难道就因为出身一条,永不配得你怜爱吗?”
穆文义被这一番表白弄得心神漪荡,火早就消了,情不自禁将秦姨娘搂在怀里,轻声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二婶本来就得意,觉得咱们东府不如她们西府,加上你又闹这么一出,大嫂当时脸上就不好看。”
穆二老太太炫耀时,他们东府不过是子孙不兴。秦姨娘这一闹,是家宅不宁。
等于把脸放在地上让人踩踏。
只不过,这话从向来丢尽穆家脸,纨绔子弟破落户一般作派的穆文义口中,说出来有些滑稽而已。
秦姨娘此刻却不敢说“还敢说婢妾丢穆家的脸,难道不是老爷早就把穆家脸丢尽了吗?”之类的话,她只能含泪点头,作一副乖巧和顺的模样:“婢妾记住了,日后必定事事考虑穆家在前,不闹大。”
意思是,再闹,关起门来闹就行了呗。
穆文义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只装作不知,暗道女人麻烦,说个话都弯弯绕绕的不痛快,还不如他的蛐蛐儿可爱。
翌日一早,就有小厮从楚州先一步带消息回来,说穆立带着穆凌云返程,约莫中午到家。
周氏自然一通忙活。
今日秦姨娘也乖顺不少,在屋里带凌波,并未出来折腾。
穆春心里惴惴不安,只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马车到府,穆家是开正大门的。
穆立精神矍铄,威严高大,穿一袭藏蓝色长袍,紧抿的唇看不出情绪。
穆凌云疲惫不堪,从马上跃下,勉强跟穆文忠周氏行礼。
众人都知道这次考试怕是穆凌云心力交瘁,不死也要脱层皮,都很体贴的催促他去休息。
穆凌云道谢,还是跟着穆立走,逮了机会冲穆春悄悄眨眨眼睛。
穆春一脸茫然。
穆文平和严氏,穆文义和苏氏,都跟随在穆立身后进了门。
穆家许久未开的大门缓缓关上。
穆立若无其事地先走到后园,看了看那棵古老的银杏树,见发出新枝芽,点点头,对穆凌云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连这一点都不懂。”
穆凌云吐吐舌头,悄悄靠近穆春,可怜兮兮:“我跟祖父说过了,祖父不信。”
穆春这才明白穆凌云眨眼的用意,跟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倒是忍不住笑了。
她的天师托梦一说,本就是胡诌的。穆立听穆凌云转达,根本不信,坚持去了贡院监考。
可事情发生的邪乎。
穆家这棵古银杏,已有百年,多少年来,历经风雨,却一直枝繁叶茂。
穆凌云传达时,提及事关穆家前程,穆立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因此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故作掩饰地跑过来看看。
她这位老祖父,怕也是心有戚戚。
实在是,哎!
午饭是全家人一起用的,珠姨在旁伺候穆立。
“我看了凌云的文章,押题审题都对,就看得不得人心。”穆立知道这是全家人最盼望的话题,并不遮掩,开席就说了。
周氏和穆文忠喜不自胜,穆凌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说完这句话后,穆立动筷,所有人静静吃饭。
珠姨瞧了一眼穆春,跟穆立说了几句,穆立忽然开口:“大丫头礼仪规矩有长进了。”
后宅事务,穆立管不着,因此穆春顽劣狠了,就会叮嘱周氏狠狠收拾一下。
也因为这种威严,穆春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人前勉强过得去,人后仪态差到底。
若非如此,只怕也早就被穆家的规矩收拾得服服帖帖,哪里还敢如此放肆。
穆春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得到过穆立的夸奖,穆夏穆秋更是没有。
忙起身站出来,敛衽行礼:“多谢祖父夸奖。”
穆立笑着冲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