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与穆二太太是干姐妹……”
“还敢胡说!”田来顺前进一步,一刀就作势往霍青青身上刺去。
霍青青吓得跌坐在地,一袭绣花薄纱裙沾的全是灰:“是……是穆大爷……”
田来顺见她终于肯说实话,用指腹划过刀刃。
“我我……”霍青青磕磕巴巴,到底是保命要紧:“我爹与穆老太爷是同窗,所以我与穆大爷,素小有点情谊。”
“哦,什么情谊?”
“就是普通交情。后来我沦落风月场所,自己攒了些银子,想赎身。就让穆大爷作了个中间人,赎了我出来。仅此而已啊……”霍青青说到这里,心里才松快些,她该说的都说了,只希望眼前这个匪徒能放过她。
她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你现在急匆匆的,要去做什么?”田来顺见她眼神闪躲,逼步上前,用匕首在她脸上比划:“不说,就划了你的脸。”
霍青青自恃美貌,最看重的就是这张脸,自然不肯,忙道:“我不过是听说穆大爷上京城了,想赶上他,让他带我一起去而已……”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的。”田来顺到底年纪小,咬牙闭上眼睛,稍微用力在霍青青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霍青青吃疼,吓得大呼小叫,再用手颤抖着一抹,见有血色,立时惊慌大叫。
田来顺道:“叫什么叫,回去涂点药膏就好了。这只是教训,你不说实话,下一次我再下手,可就不会这么浅了。”
霍青青忙喘气道:“我真的是去找穆大爷,带我上京。”
“呵呵,不识抬举。”田来顺作势又要刺她:“我要你说的是幕后指使。”
霍青青噗通一下翻身跪下求饶:“好汉,好汉。是严家,是严家出了银子,叫我去找穆大爷,然后……然后……让穆大爷听我的话。”
“听你什么话?”
“就是……就是与我在一起……”霍青青低着头,声音越发小了。
“没让你趁机害穆大爷?”田来顺怒问。
霍青青急忙摇头:“我不敢,不敢的。穆大老爷有主见,我如何害得了他。”
田来顺得了要紧的话,将霍青青扔在小道上,取了马车上的马匹,骑着走了。
霍青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装着细软的包袱搂在怀里,左顾右盼张望了一通,见有个草垛,刚打算换衣裳。
田来顺却又跑回来,抢了她的包袱跑掉了。
霍青青彻底崩溃,倒在那晕倒的婆子身上大哭。
田来顺是走了一阵,才发觉自己假扮劫匪,忘了劫财了。
穆春在家等了五天,等到田来顺归来,将霍青青与严家的计策说了一遍。
穆春见与自己所料不差,大大赏了田来顺,又让宝竹去东院小厨房,给田嫂子放了一天假,让母子两个好好叙叙。
玉梅笑着道:“田小哥真是能干,年纪不大,却稳重……”
她还没说出形容词来,穆春就接上一句:“稳重的让人心疼。”
玉梅本来是夸奖,听了穆春这一句,没由来地有些心酸。
田来顺之所以肯用心为穆春办事,一是无依无靠,只能靠她。
二来,何尝不是莫名丧父,心中对严家恨极的缘故。
十五岁的年纪,穆凌志还在书院读书,衣食住行有人伺候,吃穿用度有人提供。
田来顺也是读书人啊,也有机会考上秀才,减免税供,供养家里,见官不跪。
可是,那么好的前程,都被严家的私心毁了。
穆春和玉梅同时想到这些,面面相觑。
而隔壁西院,严氏与穆文平又吵起来了。
严氏端茶水去书房向穆文平示好,穆文平不理会。
严氏便将茶盏摔在地上,怒道:“那个叫芸娘的死了,是她活该,你怪我干什么?”
穆文平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已经去调查过,严氏的确只是打了她。
“行了,你这么心疼她,那你绑了我去衙门。”严氏不依不饶地哭闹:“让县官老爷来判,我要不要给她抵命?”
穆文平神色茫然看了依旧貌美的严氏一眼,又将头扭过去。
严氏去抓他胳膊,被他避开。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
穆文平却已经起身离开书房。
严氏跌坐在太师椅中,瞧着桌上的戒尺发呆。
这阵子她两口子闹腾的,周氏自然是有所耳闻,此刻一面纠正穆春的女红,一面叹气道:“哎,真是作孽。”
“作孽也是自作孽。”穆春将半成品的腰带给周氏看,笑着道:“这根竹节稍微歪了一些哈。”
又用剪刀细细挑了绿色的线重新缝起来。
“自作孽谈不上,你二婶是没有想明白。”周氏苦笑:“有些女孩子,自幼家境不好,却以为识得几个字,有些小聪明,再高嫁些,就能一步登天,改变身份。她不知道,我们这种世家大族的女儿,命数都是定好了的。若非没有祖辈的辛苦努力,哪里有今日的锦衣玉食?人的命数,不是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穆春有些不解,停下手中的活儿,抬眸望向周氏:“她出身是差点,但是也不至于到家境不好的地步吧。是她自己太贪婪。”
“所谓贪婪,就是没识清啊。”周氏叹气:“她憋着劲儿,要自己嫁得好,穆秋嫁得好。可是……”
周氏觉得跟穆春说这些不好,又觉得收回话茬,刻意回避也不好,半响才道:“你二叔对她是真喜欢,可是在婚姻面前,那点喜欢不管用。真正管用的,是身份背景,是娘家支持,是骨子里流淌的血,成亲时带来的嫁妆。”
穆春愣住了,她没想过,周氏会与她直言到这一步。
周氏笑笑:“有些道理,不必藏着掖着,早些明白早些避开。如你二婶,没有丰厚的嫁妆和给力的娘家,嫁入咱们家,她见你三婶出手阔绰,未免不平衡。可出手较量,她又没有那个本事。”
穆春举一反三,笑问道:“秦姨娘成日里蹦跶,却也不敢太造次,也是因为忌惮三婶背后的苏家?”
“正是。”周氏摇头:“不然以你三婶的性子,谁都能踩上一脚的。”
穆春笑着反问:“母亲告诉我这些,那就是为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