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心乱如麻。
怕是周氏和穆文忠也没有想到的。
“其实,也是我们考虑不周。”周氏叹气道:“你祖父到底是做官的,比咱们懂得多。他说,就算宁华郡主不追究,那跟着你爹去的七八名衙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打算怎么交代?难道云大人不会过问吗?那些人的家属不会过问吗?”
周氏学着穆立的话,长吁短叹:“你祖父说的没错,那么多条人命,如何撇得清干系?此事必然会捅出来。”
“我知道的。”穆春终于开口说话:“这一点我想过。”
“母亲,你可想过没有。若是按照珠姨所说,一开始您写的信被云大人截住,他就该立刻拿了父亲去问罪才是?为何没有动静,还放了祖父回来?”
周氏略微一思忖,又惊又疑。
当时穆文忠重伤为田来顺所救,她听了穆文忠的筹集银子让穆文义上京去送季供,以免宁华郡主忧心。
另一方面,也写信给穆立禀明此事,并问他何时去楚州告官合适。
穆立并未回信,也没有回家。
这次珠姨回来,才说怀疑此信笺被云敬开截留。
既然截留,楚州附近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死的又是衙门里的人,云敬开应该立刻捉拿穆文忠才是。
可他并没有。
像是没有大事发生一般。
甚至任由穆家的人去见了穆立,叫了他回来,当面商议此事。
现在,穆立要主动去请罪,和当初穆文忠打算好一点了去报官的结论,没什么区别。
因此周氏才来劝穆春想开些。
此刻听了穆春的反问,她瞧着女儿冷静自若的双眸,想到上次穆春说的将罪过都趁机推到云敬开身上,她蓦地身上一冷:“你……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过是猜测。”穆春见周氏终于问出来,她才缓缓说道:“我觉得,云大人怕是并不想此事被闹出来,他的目的与我们的一样。”
周氏浑身僵硬,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可怕了。
“母亲,其实我一直叫珠姨帮我留意云大人的动静,我们在暗,他在明。所以,他大概不知道,他拦截你写的信的事被珠姨发觉了。”
云敬开一直看穆立不顺眼,若是发觉穆文忠闯了大祸却并不声张,只有一个原因。
保官位,谋对策。毕竟,穆文忠虽然是穆立的儿子,可送季供,顶的是楚州衙门的名号。他出了事,云敬开脱不了干系,定会被连累。
按照时间算,穆文忠若是正常上京再回来,还得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就看云敬开如何应对了。
“祖父自动请罪,正中云大人下怀。将事情一股脑儿全推到穆家头上。”穆春心里暗恨此计忒毒。
所以,她也一直是让周氏等穆文忠养好伤,穆文义将季供送到以后,穆家人再主动去楚州衙门请罪。
这罪,穆文忠能请,穆文义能请,穆立不能请。
穆立一请,那办事不力的帽子,就死死扣在了穆文忠的头上,再也摘不下来。
即便是云敬开想放过穆家保全自己,也不行了。
他只会趁机让穆家承担所有的罪责。
周氏见她急得汗都出来了,叹气道:“算了,许是咱们穆家,命中有这一劫。”
“不行!我不认命!”穆春几乎是吼出这一句话,吓了周氏一跳。
她抓住周氏的手:“娘,趁祖父还没走,你让田来顺套车,带着爹爹去楚州衙门报官。”
周氏一把甩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家里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能听你的?你祖父还在家呢。”
穆春急道:“再不然来不及了。祖父一请罪,定会被革职查办的。”
她急急的劝解周氏:“父亲是奉楚州衙门之命办事,云大人被牵连,才会网开一面,只要宁华郡主不追究,那就没事了。可若是祖父去请罪,那父亲是奉祖父之命办事,办事不力出了意外,定然是祖父和父亲负全责,云大人置身事外,那又是定然巴不得他二人一力承担。娘,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索性,咱们趁着祖父在家,去云大人那里说祖父全然不知情罢。”穆春急得都要哭出来:“等祖父一走,真的来不及了。”
周氏听明白过来穆春的意思。
穆立不知情,穆文忠奉命办事,那就奉的是云敬开的命令。
穆立知情,那就奉的穆立的命。
就看谁是顶头上司,来担这个责任了。
“你祖父不会干的。”周氏怅然:“他正直坦荡了一辈子,定然不会徇私舞弊,包庇你父亲的。”
“可咱们家是被陷害的呀!”穆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周氏扭过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你……你知道什么?”
“我……我猜的,胡乱猜的。”穆春想了一想,才说道:“我能知道什么?无非是觉得近十人都死了,父亲又不是武艺顶高强,为何独留他一个活口?难道不是要留他追究穆家的责任吗?”
周氏伸手去捂穆春的嘴,压住她:“嘘!”
她终于对穆春推心置腹:“你父亲也是这么猜测,所以回来那日,虽然话都说不清楚,却也立刻要我筹集银子补了那窟窿,瞒天过海。我不敢与你们说,就怕惹得人心惶惶,穆家上下不得安宁。”
穆春瞪大眼睛。
她虽有猜测,可是却是建立在上一世对严家和云敬开的不信任感之上。
没想到,穆文忠却是真切感受到,这是一场阴谋。
只是,碍于孝道,他和周氏虽然猜测有阴谋,却找不到背后始作俑者,更不敢阻难穆立的决定。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极有可能的真相,像一块大石头般压在周氏的胸口,她不敢跟任何人说。
就连穆立发脾气,她也不敢辩解。
一来没有证据,找不到罪魁祸首。
二来以穆立的性子,你就算说破天去,穆文忠办事不力就是差错,无法开脱。
此刻跟女儿穆春将话说开来,她心里才舒坦些。
一旦事情想明白,周氏便也坐不住了,她再也无法劝女儿不担忧,因为连她自己也焦虑起来:“可有法子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