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通过王公公给太后献礼一事,是他自己的事情,自然更为上心。
这会儿,他已经候在宫门口多时,花了不老少银子,才打听到王公公在宫外的府邸,一路找来。
王公公虽然算不上皇上跟前最大的红人,但是身份地位却也持重,手头油水挺多,宅子置办的很阔气。
穆文义说明来意,门房抬眼皮子瞅了他一眼,见穿着打扮虽然不寒酸,但也不是顶阔气,鼻孔里出气半响才道:“公公这会儿自然在宫里当差,你找错了。”
宰相门房七品官。
穆文义虽然从未受过这等气,却也知道惹不起,耐着性子靠在不远处的围墙等着。
一直到暮霭沉沉,王公公才下了轿子,朝府中进去。
穆文义瞅准机会冲过去,大声叫着。
王公公回眸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谁呀?”
“楚州,我是楚州阳岐城穆家,穆文义。”穆文义急忙解释:“公公,上次我送过来的,给太后的礼,她老人家看着可好?”
王公公眯起眼睛想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哦,你那个物件儿,还没到太后手里呢,就被嬷嬷给毙了。”
穆文义又问:“那我再去搜罗搜罗?”
王公公冷冷道:“你爱干便干吧。”说完头也不回进府去了。
穆文义见他不像在苏家初相识般热络,为避免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他拉住王公公一个随侍的小公公:“总管,借一步说话。”
死也得知道是怎么死的才好。
那小公公面上涂的煞白煞白,不太愿意,手里就感觉被塞进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摸着像是玉脂,触手润滑,知道是好东西,便随着穆文义让到一边。
穆文义就问:“我那东西,太后怎么不喜欢了?她喜欢什么?我再去寻了来。我千里迢迢从楚州到京城,又在公公府门口等了一天了,水米未进……若是不喜欢,也请王公公退给我才是。”
小公公得了东西,见他可怜,便道:“你快别上心了。实话与你说了罢,你那东西,到不了太后手上。任是价值连城,也是枉然。退?想都别想了。”
如此说完,见穆文义呆呆愣愣的,他劝道:“这种事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赶紧回家去吧。”
穆文义等小公公走后,顺着墙头身体滑下来,跌坐在地上。
刚才王公公说他的礼太后娘娘没看上,他不敢说“那就退给我吧”,怕王公公认为他小家子气,不再给他机会。
此刻小公公几乎就差明说了。
他受骗了。
礼是再好太后也看不上的,东西也是不给退的。
就是孝敬王公公了。
难怪他能在京城买下如此阔绰的府邸。
自己窝缩在小小的阳岐城,竟然会想着天上掉馅饼,真是犹如井底之蛙一般可笑。
他在墙根地下坐了许久,算了下为了弄那一件有可能被太后娘娘看上的礼物,花了多少银子。
算来算去,竟然自己吓了一大跳。
东西花了一千多两,可是来往打听购买,包括方才送小公公那块上等玉脂,加在一起,林林种种竟然过两千两之数。
越想越不甘心,冷汗淋漓。
可是他能怎么办?
东西要不回来,也不能暴打王公公吧。
如此坐到更深露重,才撞撞跌跌回了客栈。
他已然记不清,自己还是如何满心失望与不甘的又挪回楚州。
只是回到阳岐城就大病一场,和秦姨娘一样,在床上躺了十五日。
穆家所有人,对穆文义的举动并未觉察出任何不妥,只以为他辛苦跑了这一趟,水土不服生病了。
他自己亦是什么也没说。
穆立在他回来之前,已经“病好”,带着穆文忠去楚州请罪。
穆春没有再阻难。
此时是六月底,穆文义尚未回来,但是穆春已经从方之询处知晓,宁华郡主绝不会让云敬开与严家的勾当得逞的。
这一日,造访的是严和明。
他是借了严氏的面子,又叫了穆春过去。
穆春知道他来是为何,笑着没有推辞。
这让严氏的丫鬟玉翠格外吃惊。
见有外男在,穆春小小恶作剧的吃惊和扭捏,表示要走。
严氏一把抓住她:“好侄女,我这几日干活累得很,穆秋又不在,你陪我说说话。”
她与严和明坐在院子里,周围一大堆婆子丫鬟,刻意叫过来避嫌的。
穆春见她说得恳切,答应了坐下。
西院里的茶还是上好的茶,可见周氏不愿意严氏知道穆家如今的窘迫。
怕是穆文平也知道严氏爱生事端,没有告诉她。
说话间点心茶水陆续上来,严氏故作震惊的问穆春:“我送给你的镯子呢?”
严和明望向她空空的手腕,难掩失望神色。
穆春微笑着说道:“那样贵重,怎么好戴。要是磕了碰了,对不起二婶一片好心。”
严氏看着严和明,像是在说“我送了呀,是她不戴。”
严和明瞧着穆春笑得客气而疏离,明媚的双眸带着一层屏障,心里既难受又庆幸。
难受的是她对自己是提防的。
庆幸的是她在自己名声受损之时,却又忍不住出手相助。
这样聪慧贤淑的姑娘,他可舍不得她落入别人之手。
想到那日在西郊田庄,她气急败坏的将字迹露给他看,他又甜蜜又苦涩。
在他的认知里,穆春是愿意对他示好的。
只是后来他联合穆秋的轻浮浪荡之举,让她恼了他罢。
是他太心急了。
严云丽筹款重修阳歧书院的房子那一日,他听见一句“我才不嫁人。”诧异于女子竟然有这等勇气。
开始以为是赵长月,便向赵宅送了几次东西过去,表示关爱。
可左瞧右瞧,也瞧不出那豆芽菜一般的小姑娘,是能斩钉截铁,说出铿锵有力的语句之人。
再后面,他在花灯会上,听出了穆春的声音,便起了疑,隐约猜到自己是不是误会了。
等花灯会现场出了动乱,穆春站在高处,有条不紊处理起矛盾,他的疑虑渐渐落到实处。
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不将天下男子放在眼中,说出“我不嫁人”这样笃信而坚定的话来。
他发觉自己有点喜欢她。
于是联合穆秋,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可是,她骄矜尊贵,不喜欢这种他以为浪漫的手段。
反而跟他坦白,之前帮忙他瞒过科场舞弊丑闻的人,就是她。
他的心里越发看重她。
只是却不敢再轻易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