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平正在小桌子上吃饭,被这呵斥吓了一跳,茫然四顾时,看到严氏怒气冲冲,有些愕然:“你怎么来了?”
严氏见他吃的有鸡有肉,一嘴油光,气得冲过去一把将他的盘碗全都扔在地上,怒气冲冲:“这还不到中午呢,你就吃起饭来了?你女儿生病了在府中没人照看,大儿子与那些不成器的人一起厮混,包养戏子听什么昆曲儿,你居然还有脸吃饭!”
穆文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严氏精心修饰,却又无比愤怒的脸,他觉得恶心至极:“有事说事,为什么不能平心静气,非要像个泼妇一般。”
“平心静气?”严氏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一看就明白:“孩子病得病,不成器的不成器,你呢,躲在这书院里,怕是有女人照料,妥帖的很,便谁也不管,我如何与你平心静气。”
“你胡说什么?”穆文平怒道。
“还用我胡说吗?”严氏指着摔在地上碎的碎,破的破的盘完,冷笑着质问:“这盘子这碗,我就不说了,上面的花花草草,一看就是女人选的。也罢,我也不追究。你没闻到这屋里的香味?我鼻子一动就知道有女人来过!来干什么?来跟你郎情妾意,不到中午就给你送饭呗。”
“你胡闹,简直不可理喻!”穆文平自从丢了阳歧书院的差事,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好容易替班几天,每日早出晚归,日子充实起来,这才两天就被严氏闹过来,真是阴魂不散。
穆文平起身就往外走:“孔夫子说的果然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你一个人就占了两样!”
“穆文平!你的儿女你还管不管?”严氏见穆文平不理她,又气又羞,吼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穆文平脚下略微一迟疑,严氏就冲过来扑在他身上捶打他:“你说,那个背地里的女人是谁?”
穆文平还以为她是真的关心儿女,见不出片刻又胡闹起来,一把将她推开:“你有完没有,哪里来的女人!”
“就是有就是有。你还护着她!”严氏左看右看,找了半天,没有见到别的人影,又道:“你以为你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若是等我发现,我要她好看!”
“你是我什么人?”穆文平彻底被她激怒,冲口而出:“你已经被我休弃了,再也不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管我?”
严氏呆住了。
穆文平纵然最讨厌她的时候,也不过是恨恨咒骂她是毒妇,从未说出“你是我什么人”这类真正,将她彻底否决的话语出来。
严氏嘴唇动了动,竟然一时想不到话来反驳,就那么呆呆坐着。
“我要去上课了。”穆文平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又道:“穆秋,大嫂会照看的。凌广最近是有些不像话,我会管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迎面来了一个女人。
严氏本来傻站着,此刻一见眼睛都直了,立刻又成了斗鸡,气势汹汹:“穆文平,你还说没有女人。我还以为我错怪了你,却原来,是真的有……真的有……”
“胡说八道!”穆文平恨不能堵上严氏的嘴,却知道不合适,只能忍住,冲那人拱手:“梦姑。”
梦姑走近与他行礼,笑着道:“奴婢来收拾碗筷。”
穆文平十分窘迫,停留一会儿才道:“碗筷被我不小心摔碎了,明日定然买好的送到府上。”
“她是谁?穆文平,她是谁?”严氏听他们一来一往,完全视自己为无物,又撒气泼来。
梦姑见惯了大场面,猜也能猜到严氏的身份,微微一笑:“奴婢是奉方公子之命,见穆孝廉上课辛苦,时常到了中午却连早饭都未吃,因此送来。”
严氏听见“方公子”三个字,便知道是方之询,他与穆家一向交好。
又听见穆文平时常连早饭也没得吃,嘴巴动了动,心里虽有些愧疚,却死不低头,问穆文平:“你也不解释!”
穆文平知道在严氏的脑子里,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仍旧不理会她,只对着梦姑拱手:“对不住您的好意。”
梦姑笑着道:“无妨。只是不知道这明日的饭菜……穆孝廉……”
“送,当然要送,别把文平饿坏了。”严氏急忙说道。
方之询如今在阳岐城炙手可热,先是买了苏家的旧大宅自立门户,如今又在楚州据说开了铺子,前途不可限量。
背后还有宁华郡主撑腰。
若是穆文平能跟方之询交好,通过宁华郡主谋个一官半职。
如此面上带了三分笑,对着梦姑也十分友好:“劳烦您了。”
梦姑只冷眼瞧见她变脸如翻书般容易,错怪了人面上毫无愧色,只平淡地对着穆文平行礼告辞。
严氏等梦姑走后,才忍不住对穆文平道:“方公子真是人好,以前见他跟凌云交好,还以为是势利眼,想着凌云前程远大呢。谁知道对你也一样关怀……”
穆文平白她一眼,说道:“我要去上课,你回去吧。”
“行,行。”严氏错怪了穆文平,也不好意思再闹腾,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你有空也多去感谢方公子,他背后站着的可是宁华郡主,说句话比之前咱们求爷爷告奶奶有用的多……”
“死不悔改。”穆文平实在受不了严氏,扔下一句话自顾自走了。
严氏却感觉穆文平又攀上了方之询的这条路子,前途顿时光明起来,心情也极好。
她拐到前院去看了穆凌志,见窗内穆凌志摇头晃脑认真读书,心里又有些后悔。
穆凌广是长子,得她疼爱,穆秋是女儿,也得她疼爱。
唯独穆凌志排在中间,不上不下,说是儿子吧,上面有穆凌广,按年纪算吧,又不如穆秋小,严氏便对他比较冷落。
他从来不抱怨,也不说什么,跟在穆凌云和穆凌广屁股后面高高兴兴的,上学时就认真上学,下学了就在书房温习功课。
从来不惹事,却也不会撒娇;从来不闹腾,却也不会惹人欢心。
可后面她被休弃后,穆凌广自暴自弃,眼看自身难保;穆秋更是一次都没去严家看过她。
此刻见穆凌志似乎受自己影响最小,怕是如今也最受穆文平喜欢,因此本想看一眼就走的严氏,改了主意。
她耐心又在窗户外面等了一节课,才把穆凌志叫出来。
“你三妹妹病了没人管,你二哥又是那番模样,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顾着自己享乐。母亲如今谁也指望不上,只能指望你了。你多跟你父亲求求情……”
“母亲,父亲不是说过吗?只要你真心悔改,他会重新接您回来的。所以您只要真心悔改便是,不需要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