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和明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说这个,笑着问道:“怎么,你的荣华富贵不要了?”
方之询道:“落入你手里,是我们小瞧了你,轻了敌。无论为公为私,你大抵也不会放过我了,不如放了穆春,省得我们折腾。”
严和明瞧着方之询,冷笑着道:“那不是便宜了你?还成全你做了痴情种,让穆家大小姐日后都想着你呢。”
他脸上的阴鸷的笑容,随着昏黄的灯忽明忽暗,犹如一个魔鬼。
穆春瞧着他得意的神情,忽然说道:“我与相公恩爱有加,两情相悦。今日即便是他求生本能,放弃了我。到我死的那一刻,也还是惦记他。无论他或者我,谁生谁死,我们都情谊都不会变的。他活,我体谅他有苦衷;他死,那更是对我用情至深。你接下来的试探和选择没有必要了。”
“还能说这么多话,还能逞口舌之利。”严和明笑笑:“看来还不到生死关头,你仍未明白,谁是真正爱你的人。”
他将那杯水喂给穆春,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饮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很久之后,才传来落锁的声音。
穆春和方之询便知道,这个地牢很大。
严和明从地下钻出来,这里仍旧是农舍,出口在他房间的柜子里。
他打开柜门,出去吃饭,外头做饭的妇人告诉他:“那个胡小姐又来了。”
胡彩玉纠缠他不是一天两天。胡家私底下给他写了退婚的文书,他什么都没说就收下了。
谁知道,胡彩玉却三番两次来阳歧山纠缠,无非就是殷勤的今日给他做衣裳,明日给他做鞋,后日给他做点心。
严和明不耐烦应酬,他忙得很,冷言冷语几次,却架不住胡彩玉胡搅蛮缠:“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你只吃两口便好。两口不行,那就一口。”
严和明几次冷眼相向。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同家里决裂啦,你肯定不愿意跟我私奔的,不要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傻丫头,能守到几时?守到胡家给你许配婚事,到时候绑也会绑着你上花轿的。
只是,严和明到底是个人,心底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这些年来,严子松作为父亲,对他只有能力上的索取,没有关爱;严和正作为大哥,只知道踩着他讨父亲欢喜,换来银子花天酒地的挥霍;慕容氏更是了,佛口蛇心,从未疼爱过他。
唯独这个胡彩玉,倒是一往情深,不离不弃。
他此刻蹙眉瞧着胡彩玉,见她仍旧是精心打扮了过来的,心蓦地又软了一下:“放下吧,我会吃的。”
“哦。”胡彩玉乖巧得放下食盒,正要跟严和明说几句话,他又已经和几个大汉聊起来,转而向山里走去。
见农舍没有人,胡彩玉活幻了心思,也感觉到严和明今日对她更加温柔些,便趁烧火的妇人不备,一头扎进农舍,东穿西闯,进了严和明的房间。
她百无聊赖坐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无聊,见几件衣裳搭在床架上,有些地方已经破了,便寻起针线,想给他补上。
只是男儿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胡彩玉拉开衣柜,看了看又关上,然后又拉开。
全是严和明的衣裳,还带着他身上清凛的味道。
她喜欢的紧。
往里面钻了钻,又钻了钻。
等到她的头哐当一声撞上柜壁的时候,脚下忽然一空,裂开一条缝。
她吓了一跳,蹲下身来,将那块裂缝的翻板拉起来,一级台阶,出现在洞口。
胡彩玉心神俱灭,吓得魂不附体,只是片刻,她就稳定了心神。
若是知道了严和明的秘密,是不是以后他就会死心塌地地和自己在一起了呢?
胡彩玉撞着胆子,去提了严和明屋子里的油灯,然后走下台阶。
不过十级,她双腿哆嗦地站也站不稳当。
走下去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她慢慢走着,走着,直到看到一个铁门,门锁着,她没有钥匙。
她将灯往前提,却仍旧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黑兮兮的。
“严和明。你有种就杀了我们。”穆春听见来人,怒喊道。
方之询已经嘴唇干裂,发不出声音来了。
胡彩玉吓了一大跳,却又立刻听出穆春的声音,她惊怕交加,想起这几天阳岐城一直在找他们夫妻二人,甚至连官府都惊动了,却一无所获。
她几乎是吓得立刻掉头就跑,直到回到衣柜内,将板子合上,这才坐在严和明的床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
许久许久,她想了很多,又遍地寻找钥匙,只是到底没有找到。
她猜到穆春定然是被缚住的,不然她碰到铁门时,以穆春的性格,一定会跑近前来,而不是远远的只叫骂。
她找到一把匕首。
重新走下台阶。
她没有提灯,只是沿着台阶又回到铁门处,黑漆漆得摸索着前进,到了铁门那里,便将匕首往前使劲一扔,随后又跑了。
穆春听见“哐当”一声,有东西落地,不管是什么东西,对她此刻来说,都是稀罕物。
方之询往前挪动,找到声音落下的地方,摸索,然后手指头疼了一下。
“是一把刀。”他说。
他用脚夹住匕首,然后双手放在上面磨,不多时绳子就断了。
然后黑暗里摸索到穆春在的地方,也解开了她手脚上的绳索。
两个人奔到铁门处,上面一把重重的冰凉的大锁。
“你有珠钗一类的吗?”方之询问道。
穆春伸出手上下摸了摸,摇头:“什么都被搜走了,包括的我的斗篷。”
如今她身上除了衣裳,连首饰都没有,大概就是昏迷期间都被严和明拿走了。
方之询手上除了那把匕首,也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一把匕首,不可能开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