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先投店,鸡鸣早看天,乘船仓里坐,策马慢扬鞭。
随着客栈内的家鸡高亢而连绵不绝的的鸣叫声,怜星宫主已然从床榻上起身,整理了身上的罗裙后,拿着火折子点燃了蜡烛,而后回眸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床榻上宛若泥胎的情郎,那狡黠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异样的温情。
“怜星,解开我的穴道吧......”包文正再次轻声说道。
佳人在侧,包文正又非是柳下惠,昨夜本是想趁着同塌而眠的机会,一尝芳泽,只是唐突之下,虽然怜星宫主一时有些惊慌失措,但随着越发无礼的举止,这才想起自家的功夫,便出手封住了情郎的穴道。
“试看你还敢如此轻贱与我!”怜星宫主想起昨夜令人羞臊的场景,顿时霞飞双颊,嗔怒的说道。
“发乎于情嘛。”包文正眼神中澄清一片,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羞耻,爱怜的说道。
怜星宫主撇了情郎一记白眼,低声嗔怒的说道:“岂不闻止乎与礼?”
拂袖轻动,柔荑隔空挥出一道至阴至柔的真气,将床榻上的情郎解开穴道,而后自顾自的开始梳洗起来,只是刚把清水倒进木盆之中,一双臂膀就把怜星宫主从身后抱住。
怜星宫主身躯微微一颤,面颊上再次羞臊不已,正欲开口斥责。
“娘子,能跟你相伴,真好!”
此时这厢房之内虽是简朴清寒,一盏蜡烛也是黯淡无光,但却较那美轮美奂的移花宫中,越发来的真实,这一句娘子,便宛如携手多年的夫妻般坦然自若,一时间倒是令怜星宫主更为感触。
包文正凑到怜星宫主的发髻上深深嗅了一口,而后松开了手臂,低声说道:“厮守一生,白头偕老,一生一世都不放开你。”
怜星宫主闻言,只觉得犹如置身与温泉之中,周身传来说不尽的温暖,面颊上的羞臊也消失不见,低声以《华山畿》回应道:“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包文正闻言却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呆滞的望着怜星宫主的背影,心中那歉疚油然而生,从未曾如此的灼热,说不出的愧疚和无颜。
南朝宋少帝时,南徐的一个读书人,从华山畿往云阳,偶然见到了一位女子,很喜欢,从此相思成疾,终于缠绵病死。
读书人遗言要葬在华山旁,他初见那女子的地方。于是素车白马,迤逦而行,到得山脚下,突然拉车的牛不肯走了,正是女子的家。
女子出来,见了士子的棺木,没有悲伤,没有惊愕,很平静地说等一下。然后回屋,梳洗、沐浴,盛装而出,唱着这一阙歌。棺木应声而开,女子纵身而入,不再出来。
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绝世美人,一个横行天下二十年,狠辣无情的怜星宫主,宁愿舍弃移花宫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舍弃了绫罗绸缎和珍馐美馔,换上了寻常百姓的破旧襦裙,宁愿粗茶淡饭而果腹的女子,只为了与情郎长相厮守。
换来的却是欺骗和背叛,换来的却是甜言蜜语背后的薄情寡义。
怜星宫主梳洗之后,又为情郎换上了清水,而后将丝绢递了过来后,便从包裹中取出了易容所用的瓶瓶罐罐,对着铜镜开始装扮起来。
包文正将所有的歉疚和懊悔从心中驱散,而后又恍若无事的梳洗起来,只是那瞧着怜星宫主的眼神,开始真诚起来,那关切和爱怜也发自真心,不再是虚情假意。
云雾山位于孟津府的极西之地,山势险峻之极,其内虎豹藏匿身形择人而噬,每逢月圆之夜更是狼嚎声此起彼伏,故即便是樵夫和猎户也不轻易来此。
峰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两岸景色犹如百里画廊,依稀间有猿声隐隐传来,一叶竹筏泛起了层层的涟漪,竹筏上一对璧人并肩而立,其间徜徉,衣袂随着轻风飘摇,更恍若神仙眷侣吧。
百花洞府乃是昔年怜星宫主无意间所知,位于云雾山的悬崖之下,方圆百丈开外,却是隐蔽之极,置身其中之间青山对峙,参天古树虬曲苍劲,拏云攫石,枝叶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更难得枝叶滴翠。抬头奇峰遮天,脚下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怜星宫主笑魇甜美,更胜春花,闭上了双眼仿若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稚气的声音充溢着惬意的语调,秋水明眸,顾盼生辉,开口言道:“文正,你看此地如何?”
却是包文正与怜星宫主经过半月有余的路程,这才来到了云雾山百花洞府。
“世外悠悠隔人间。”包文正走了上前,将怜星宫主揽入怀中,柔情蜜语的说道:“此地便是我们的家园了。”
怜星宫主温柔的伏在情郎的胸前,轻声呢喃说道:“待成亲之后,生一对儿女,而后看着他们成亲生子,而我们一天天的老去,死则同穴。”
那迷离的眼神,仿若已经瞧见了与情郎逐渐的老去,虽是迟暮之年芳华已逝,却恩爱如故,虽是死则同穴,却仍是笑看福孙荫子。
“结发为夫妻,来生我也定然在这茫茫人海中去寻你。”包文正在怜星宫主额前轻吻,而后深情款款的说道。
怜星宫主轻声“嗯”了一下,仿若这世间再无旁物,唯有这情郎的怀抱才是唯一的归属。
“娘子!”包文正趁热打铁,轻声呼道。
怜星宫主一缕芳心早已系在了情郎身上,此地已然远离了尘世的纷争,便壮着胆子低声回道:“夫君。”
包文正感触的将怜星宫主紧紧的揽住,触目之间瞧到那古树虬曲苍劲,树叶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却更觉得自家的渺小和无力,仿若不用些力气揽住伊人,这怜星宫主下一刻就会随风消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