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百花开放,各自争艳,大相国寺山门前来来往往皆是心有所求之人,在一群布衣之中,三辆檀木香车缓缓的停靠在门前。
首个车帘掀开,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夫人,由嬷嬷扶着下了车,抬首看着山门上多年不见的漆黑门匾,竟生出一股岁月无情之感。
第二个马车中走出来一位扶风弱柳的女子,一双杏目浮水含愁,让人见之便生了几分怜悯。
她身后跟出一位戴着面纱的女童,梳着双丫髻,戴着蝴蝶簪,灵巧的从车上跳下来,回身去接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小娃娃梳着单髻,大大的杏核眼,黑眼珠好奇是四处观望,搂着女童的脖子,无论旁边黒壮的婢女如何说,就是不撒手。
“算了!”宋三娘对着黑蛋儿摇头,“六郎,姐姐抱不动你的!”
她看着弟弟咬着嘴唇,小脸儿皱成了十八个褶的包子,良久,才从她怀里下来,伸手牵着自己,站到了阿娘身边。
“我牵着姐姐……姐姐才不会丢……”宋六郎骄傲的抬起小下巴,手却将姐姐的手握的死紧,绝不承认自己是见这里人太多,有些怕了!
“嗯!”宋三娘认真的点点头,“六郎,做的好!一会儿进去人可能更多,一定不能离开我身边哦!”
“嗯!”六郎重重的点头,松开手,将自己的腰带与姐姐的腰带绑在了一起……这是姐姐教他的。
之前上元节,他差点儿被人抱走了!
阿娘哭着瘫坐在地上,是姐姐疯了一般的扑过去,被坏人拖了好几步,才将他拦了下来,大家将坏人送入了开封府。
姐姐身上的衣服被磨破了,脸上、手上、身上、脚上……哪哪儿都有伤,黑蛋儿给姐姐上药的时候,她没哭,反而是他哭嚎个不停,还是姐姐来安慰自己,才止住了哭声。
吴氏从马车上下来,见那边其乐融融,眉头不有自主的轻蹙,目光放到了身姿窈窕的花氏身上,嘴角提起一个阴暗的弧度。
大娘和二娘相继下了车,跟在吴氏身后往大相国寺内走,遥遥看着前面的三娘,都觉得自己牙根儿痒。
自从吴氏没了庄子和店铺,她们的日子愈发的难过,二娘几次冲进宋城毅的书房,大吼大嚷的要这、要那,都被宋城毅轰了出来。
大娘已经十六岁了,举行笄礼之时,门庭冷落,没有几个人上门祝福,让她一度沦为汴梁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今已经一年有余,没有半个媒婆上门提亲,她便又被大家说:是没人要的虎姑婆!
这都是拜三娘所赐!
明明就是学堂中发生的事情,各家小郎君也不是碎嘴的人,外人如何得知,是她动手划伤了三娘的脸?还不是三娘想要报复自己,散布出去的谣言?
不过,也没关系!
过了今天,只怕宋三娘会随着她那不争气的娘亲,从高高的天上跌入汴河的淤泥之中,成为最肮脏的存在。
一行人随着带路的沙弥,直接到八角琉璃殿,宋三娘抬头看向面前巧夺天工的建筑,心中不禁感叹:即便是师出同门,他的师兄还是技高一筹啊!
有一次去郊外游玩之时,遇见孙福旺将麻绳挂在一棵歪脖树上,脖子刚要绳套儿里伸,就被黑蛋儿拉下来了。
“你是哪家不知礼的丫头?”孙福旺见自己神圣的仪式被打断,满眼血丝的瞪着黑蛋儿。
“这位先生……”宋三娘沉着脸上前,“她是我身边的婢女,不知为何救了先生,却还要被先生训斥不知礼数?”
黑蛋儿是个心善的丫头!
即便善意不被人接受,却也不能让人如此糟蹋了她的好意。
“你知我要去找谁?”孙福旺有些疯癫的手舞足蹈,“他是我师兄!”他的双眼放出了明亮的光芒,那里面有嫉妒、有羡慕、有悔恨……很复杂的情感都揉和到了一起,彼此冲突着、碰撞着……飞溅出一片片的铁树银花……
“你知道吗?”他眼中的光芒突然寂灭,变成了死灰一片,“我师兄……鲁氏的嫡出弟子,经过他手建造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
他是我追逐的目标!
可他却在我没有追上他的时候,便去寻了西天的观音。死的时候,还笑着跟我说:他要投胎去做观音坐下的散财童子,以后,会多给我些银钱。
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