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啊!”老树皮一般的手搭在了她脸上,“你阿爹若不过分……莫要与他作对,可好?”
宋王氏经历过内宅中风雨无数,如何看不出三娘对儿子没有半点对父亲的尊重和爱戴?
反倒是对自己的舅舅,才像一个小女儿家,又撒娇、又调皮,还敢暗搓搓的调侃几句。
她心中虽然不快,但也明白,自古以来,先有父慈,后有子孝。
儿子偏疼吴氏,对大娘、二娘视如嫡女,三娘就像个没爹娘的孩子,独自在风雨中存活,没长歪就好不错了。
吴氏被赶出家门后,儿子更是将疼爱都给了大娘、二娘,连六郎在他心中的位置,都要向后退一射之地。
大娘、二娘搬回了一进院,儿子说:不好让妾室与庶女同住一个院子,于礼教不和……
三娘虽然答应了,可她嘴角的嘲讽却如同打在脸上的巴掌,既疼且响。
当初花氏与三娘住在二进院的时候,甚至六郎都出生在二进院的时候,那个时候……怎么没人提起……于礼教不和?
将新的妾室抬进门,儿子图新鲜,每日宿在新人房里,后又因为新姨娘做得一手好甜食,便没从那里离开过。
花氏虽然不说,心里岂能不呕?
若非如此,三娘又何必急急的将她送入尼姑庵,礼佛静心?
“好啊!”宋三娘帮着婆婆掖被角,“您好好养病,等您身体好了,三娘还是想让婆婆亲自来为我指点迷津呢!”
上一世婆婆也是在这个时候得了一场风寒,来势汹汹的病灶,加之大夫们都非常守旧,不敢下猛药,导致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卧床几月,才渐渐康复。
虽然康复,但毕竟年纪大了。
此后,多病、多灾,宋城毅每日过的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婆婆去了,他要丁忧,屁股底下的位置就要换人坐了。
“呵呵呵……”宋王氏低低的笑了笑,“好孩子!”
她并不相信三娘说的,想到她对下人的那些雷霆手段,若是用在儿子身上……她不能这么早就走!
六郎还没有长大,她还没有看到他娶妻生子,三娘还没有嫁出去,她……还不想死啊!
“婆婆……”宋三娘看见门口管事的婆子,知道有事上门了,“我先去处理些事情,您先好好休息!”
“嗯!”宋王氏眼皮缓缓的合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那里有她最深切的恐慌,有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三娘子,三房管事的婆子过来串换些银钱,数额不小……”钱婆子将手上的条子送到了宋三娘面前,垂手立在一旁,等着吩咐。
她已经在这个宅子里待了几十年,送走了多少出嫁的女儿,迎来了多少新嫁的媳妇,掌家的人换了几波,没有一个如三娘一般……铁血手腕,不容情、不容私,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如今府里的人都清的差不多了,她是为数不多的老人儿,那一条条规章制度背的让人头晕,多少人受不了,都走了。
走的人还等着看宋三娘的笑话,谁想,她转手就进了一批新人,签的还是死契。
新人年轻,有活力、有朝气,背规章制度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