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女孩看着面黄肌瘦，唯有一双大眼极为灵动，只是问话时，她眼睛来回转动，可见也是混迹市井的狡猾之人。

“回贵人的话，我叫宁贵，平时住在居养院【注1】中……今日上街时，被那个郭菊花看中，要强抢回府做妾。

拉扯之间，被您阿弟听见，便上前阻拦，郭菊花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

宁贵因为小偷小摸进过几次衙门，也见过官老爷，知道在这样人面前什么都瞒不住，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话说明白，免得日后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这个小郎君看着不错，她打算跟在他身边，总比留在居养院里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占便宜强。

“你上街就被他看上了？”宋三娘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就没发生点儿什么事情……让他看上你了？”

宁贵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颤抖着嘴唇不敢开口，只要一开口，怕马上会被眼前这个娘子送到郭菊花那里去求和。

“如果你说不清楚，不如一会儿我叫人带你去郭菊花那里，双方对质一下……谁错了，道个歉也就是了。”宋三娘淡笑着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一会儿我看着阿弟吃完药，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贵人、贵人……”宁贵‘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郭菊花横行应天府，仗着自己的妹夫是安抚使司，欺辱弱小……百姓都敢怒不敢言，更何况我这种每日靠救济度日的人……如果进了郭菊花那里……怕……怕……”

“既然那么不想去，那就将你和郭菊花如何相遇的……”宋三娘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儿，用手撑着自己头，“我耐性不好，不喜欢听废话……如果你还不讲，那就只有和我的侍女走一趟了。”

宁贵抬头偷偷看了她一眼，那样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眼眸中却透着如同六十老妪一般睿智，自己心中那点儿龌龊的心思都被赤裸裸的扒在阳光下，让她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穿衣服一般的感觉。

她又回头看了眼床榻上还在昏睡的小郎君，咬了咬嘴唇，蚊子一般的声音，“我……我在居养院也是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被他们欺负……”

“说重点！”宋三娘懒得看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微微闭合上双眼，“司水，她如果还不讲，一会儿直接让居木送到郭府，不用再我面前拖延、做戏了！”

她从眼缝中偷偷看到床上的阿弟，整体还算是昏睡状态，只有小手不安分动了动。

“我……”宁贵见她身边的侍女真的转身往外走，“我说！我说！我说！”

她一急，声音明显高了很多，回身看了一眼，发现小郎君并没有醒来。

可能是刚才那群刁奴打狠了，现在还无法转醒，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悔恨。

如果她看清人是郭菊花，她绝对不会上前动手的！

“我缺钱……所以今天上街是为了借点钱……”

“借钱？”

“只是被借的人……不知道……”

“阿弟，可听清了？”

“是！”宋青嵘睁开眼睛，多情的桃花眼中带了阿姐同款的冷漠，“我听清了！”

【注1】居养院是宋代施行于全国的救济设施之一，是收容穷民并提供食宿和若干生活费用的机关。